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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作品进课本为何一定要“整容?


    关键词:萧红 文学教育
    1940年代,萧红在香港养病,张爱玲恰好在港大读书,因战争停课,即将回上海。不知道这两位文章高手,是否意识到彼此的存在。
    想到这儿,好像有一种“嗑”到才女双姝同框的激动。有一阵子,我总爱把萧红和张爱玲的文学水平对比着玩儿。她俩谁写得更好?然后在心里一一列举她俩各自的成就,高手过招,不分上下。
    在种种对比中,有一条,萧红似乎更胜一筹:张爱玲的文章还没见到入教科书的。但萧红的很多作品却进入语文课本,被青少年阅读。
    比如小学语文课本节选了萧红的小说《小城三月》,初中语文课本节选了萧红的散文《回忆鲁迅先生》,高中课本选入了萧红的散文《饿》等。长篇小说《呼兰河传》,有四五篇节选文字被选入中小学语文教材,包括《火烧云》《学诗》《祖父的园子》等。能被选上中小学语文课文,成为国民语文教育的范本,无疑这不是谁能都有的荣誉。
    但是,萧红作品进入课本,却也带给喜爱萧红的读者一个烦恼:语文课本里的萧红作品,往往被动过“整容手术”。近日,一篇作者为郭玉斌,名为《萧红入编课本的不幸遭遇》(来自《文学自由谈》2021年第2期)的文章,指出这种现象实在太严重,一一列举,逐个分析,言辞恳切激动,“萧红若活着,看到这种修改,估计会哭晕!”
    文中指出2019年人教版小学语文课本里收录了萧红的《火烧云》一文,被修改的面目全非,节选部分不足八百字的原文,被删去了二百多字,剩下的四分之三篇幅也被改动多达百余处。又指出2019年人教版小学《语文》课本五年级下册的《祖父的园子》一课,同样节选自《呼兰河传》。
    对原作篡改达一百二十多处。作者认为,萧红是一个有着壮士心、女儿情、孩子气的作家,鲜明的“孩子气”对于她的创作,有着不可低估的作用。《呼兰河传》就颇具儿童文学的色彩,有着一种不可模仿的、稚拙的美。儿童视角的选择、儿童口语的运用、童心美的展示,是萧红作品中极宝贵、极富光彩与魅力之处,“这熠熠生辉的文字竟在选入语文教材的时候被打磨殆尽了!”
    这篇文章被广为转发。引发很多人的深思和讨论。有人提出不少疑问:如果原作很不堪,为何选入教材?如果原著很不错,何必这般’整容’?” “教材改编的边界在哪”、“教材把萧红作品改了,有必要吗?”
    但也有人认为不必如此生气,认为这种改变也有其合理性。很多被选编进教材的名著都带有作家的强烈的个人风格,专家们通过自己几十年的人生阅历挑选后,进行改编,按照小学生的标准改得简洁流畅,也是为了更好的教学。
    到底哪种观点更公允、更有意义,首先,让我们先具体感受一下,被指认出来的修改部分案例。
    在《火烧云》原作开篇写道:“晚饭一过,火烧云就上来了。”其中的“一过”被改成“过后”。郭玉斌说,这一时间副词改得没道理:“一过”是表示“刚一过去”,是一个短暂、明晰的时间概念;“过后”则可能是一个较长的、模糊的时间段。对于很快就会消失的“火烧云”,当然原作的“一过”更恰切。
    接下来一句:“照得小孩子的脸红红的。”课文在其前面加了“霞光”二字,这完全违背作者的意志。萧红在原作中表示:“说’晚霞’人们不懂,若一说’火烧云’就连三岁的孩子也会呀呀的往西天空里指给你看。”既然当地人连“晚霞”都不懂,怎么可能懂得其衍生出来的词“霞光”呢?
    还有把原作的“喂猪的老头子,往墙根上靠”,改作“喂猪的老头儿在墙根靠着”。有过东北农村生活经验的人都知道,土墙的墙根很多是坡状的,所以“往墙根上靠”是一个满有生趣的灵动影像,课文这一改却变成了呆板的静态画面,遮掩了原作语言的神采。在《祖父的园子》一文,课文将萧红写的“啸”字换成了“呼叫”。
    总之,被改动的多达百余处,有一个总体倾向,就是让作品的文字,“去个性化”,更普通化,是大多数人所说的话。把语言表达上各有特色的文章,改成了“标准件”。
    凡是有文学阅读经验的人都知道,萧红的作品,是语言的天才,是集元气、灵气于一身的现代汉语源头性作家。对于这样的作家作品,为何不让她的作品以原貌给孩子们学习呢?毕竟,整容就算整得再“标准”,也不如素颜颜值高得生动。
    或许这种词语的“标准件”,更利于统一语文教学,但是同时我们还应该知道,学习语文,不仅仅是提供知识,还有培养青少年对汉语词语和优秀文本的阅读欣赏能力和写作能力。优秀的文章,首先就体现在语言的特色和个性上。如果把一个作家的语言特色和个性删减到很多,将之当成学生精读、背诵的范文课文,学生怎么能写出富有个性的文章呢?
    有的人会说,小孩子还小,审美能力不够。其实,千万不要小看小孩子。张爱玲说,“小孩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看穿了父母的为人。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怎样渴望把我所知道的全部吐露出来,把长辈们大大地吓唬一下。”
    此外,“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其中,得乎其下”。正因为审美能力不够,才更要让青少年从小就接触到最好的文本,培养起对一流作品的欣赏能力,而不是只是提供知识的“标准件”课文。当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成为专业作家,但是阅读和写作能力,关乎表达自我和理解他人的能力,在现代社会中已经是越来越重要的必备素养。
    我们期待看到,当新的学年到来,发下来崭新的语文课本,课桌前的少年们,能有机会完整感受到萧红的原作,感受到这位“壮士心、女儿情、孩子气”的作家淋漓的元气,生发出对我们伟大、精妙汉语的强烈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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