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网络视频直播尤其是秀场类直播和其主播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一是由于市场规模与收益快速膨胀,二是由于负面报道频见媒体。本文从解读秀场类视频直播的内核入手,即“经济利益下的人际交互”,中心目的是探究这种视频直播迅速兴盛的“奥秘”。研究显示秀场类视频直播能给用户带来在其他媒体和现实社会中不易获得的猎奇、窥视、互动、游戏、多元亚文化、尊崇等多种狂欢式愉悦体验。 后台前置 猎奇窥视 戈夫曼戏剧理论认为,人生就是表演,为了表演,人生分为前台和后台。前台是用来表演的场所。在前台,人们呈现适宜展现的行为,能被他人和社会所接受的形象。而后台则是为前台表演做准备的,是属于个人隐私的空间。网络直播中,私密场所卧室变为了公开的演播厅,闺蜜、恋人之间的“悄悄话”变为了公众话语,职业装、家居服、各种奇葩服饰变为了主播服,躺着、仰着、翘着腿、梳着头等等都成为播出对象,这些本应属于后台的场景和角色表现,通过网络直播平台来到了前台,暴露于众。这些场景和行为不仅与人们长期以来看到的视频节目有很大差异,更满足了人类固有的好奇心与窥探欲。 网络主播把所有的私密性物体与空间都变成了表演的可用元素。这种后台前台化的表现手法,近几年在电视节目中不断被应用且有不少成功案例。在失去了“大众媒介标签”和“严格约束规则”的网络直播中,前台表演与后台表演基本失去了界限。电视把原本处于私密空间的事物公开化,网络直播更是将这种“公开化”的“娱乐精神”又一次大步向前推进。而且为了持续满足用户的猎奇和娱乐心理,主播们不断寻找或创造新的窥视点。 互动参与 游戏嬉戏 网络直播中,用户以弹幕和礼物符号的方式发出信息,表情达意,形成了一种高度互动性的人际传播场域。直播中的弹幕与网络视频节目的弹幕又有不同,“直播”这一特征保证了主播能够即时反馈信息,彻底改变了“你说我听”的媒介传播模式,所有用户就好像在主播家中,你一言我一语,实现了真正的“社会互动”。同步互动本身就是人类获得快乐的一种最基本源泉。互动过程中所有参与者的言说会被直播呈现,这也就意味着所有人都成为了节目DIY的一分子。因此,以送出礼物、弹幕发言为手段的互动,实则是一种“节目定制”“共同制作”和“深度分享”,播出内容由主播PGC与用户UGC互动合作完成,满足了人们在传统媒体甚至现实社会无法获得的“存在感”与“参与感”,用户的主体性得到充分体现。没有现实社会中熟人交流的顾忌,加之网络空间的低约束性和泛自由性,人们的情感与思想完全放纵,可以用各种存在的或不存在的符号组合,个性地、任性地发表言说和参与制作节目,于是,网络视频空间变为所有参与者的狂欢圣地。 网络直播互动还具有很强的“游戏性”,而且保证了每一位用户的可参与性。用户给主播送出的每一件礼物,在页面上以精美的图形符号呈现,口红、棒棒糖、钻戒、魔法棒,等等,具体名称与形象表达每个直播平台各异。这些符号既是货币,也是视觉审美和意义表达的载体,还是用户手中的武器装备。直播中,用户选择不同装备,从“一毛钱的小飞镖”到“昂贵的重型炮弹”,根据情境和情绪需要对准目标按下按钮。一旦有人发出的炮弹令主播满意,立刻会出现被击中状,即以夸张的方式作出应和式反应。于是,消费变成了一个可以长时间沉浸其中嬉戏的游戏。这与交纳电视费或购买门票观看演出有本质的区别,因为在这些传统的购买方式中,消费者无法体验支付的过程,或者说支付仅仅是一种获得准入的手段和瞬间,并不是一个过程。在麦克卢汉眼中,游戏本身就是一种大众媒介,因为它能把人们聚集起来同时参与某个有趣的活动。 表演崩溃 文化多元 网络直播这种没有脚本、没有流程策划、没有艺术设计的“全自然”节目,已不具有“仪式化”成分,或者说将电视的“正式仪式”变为非程序化的“自然仪式”,这也就使原本带有一定严肃性的播出和观看,变为没有拘束性的传播和接收。去仪式化传播中,主播已不再顾忌电视仪式中的“传播礼节”“传播技法”和“传播准则”,也可以忽视自己的现实身份,更不用考虑受传者的真实身份,以超越传统与想象的表演,无论低俗或高雅,博得用户的眼球与青睐。戈夫曼戏剧理论中的“表演崩溃”在这里似乎不是什么坏事,甚至成为一种追求。表演崩溃的几种主要形式,即无意动作、不合时宜的闯入、失礼,以及闹剧,在网络直播中都已是常用手段。 网络直播一方面为人们提供了成为众人焦点的舞台,使每一个普通人有机会把属于自己的“资源”公开化展示,另一方面为社会大众提供了不计其数、风格各异的交流对象和文化空间,建构了多元文化消费渠道。网络直播中的话语方式、符号、行为具有明显区别于大众媒介的亚文化特征,并且兼具了网络亚文化和网络视频亚文化特征。同时,不同视频空间又标有主播的个性化标签。而主播与用户即兴互动式的生产方式既使得该产业产品内容具有高度差异性和不可复制性,也使得该产业产品具有高度的文化交融性和差异性。每一个直播空间的文化都是具有一定趣缘相投性但又具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个体跨文化碰撞的结果。商品的一项重要功能就是被用来辨明已被构建的个人差异感,媒介产品的独特性是其竞争的重要筹码,这一诉求却在网络直播中被天然构建。 超越现实 心理满足 网路直播把消费中的符号意义,货币的符号功能和交流功能作了充分的开发和利用,带给用户超越现实的心理满足感。首先,用户可以通过“货币”获得“身份”。例如在YY直播平台上,用户被分为守护者、男爵、伯爵、侯爵、公爵、国王6个级别。在实际生活中一掷千金的土豪,在拥有尊贵的“金主”称号。直播平台成为一个可以获取“荣耀性身份感”和“自我重塑”的空间;其次,用户可以通过送出礼物对主播提出表演要求,主播往往会尽量满足所谓的“大客户”,因为为了继续获得利益,人们需要对已获得的利益进行回报。这种对主播的调动甚至控制,使用参与者满了“成就感”与“快乐感”;第三,与日常生活中,送出和接受礼物的私密性不同,用户送出礼物和主播即时反馈均公开暴露,直播平台还设立了“主播礼物贡献榜”,把用户的打赏排序展现,这就促使了公开化“攀比”和竞赛化“炫耀”。用户在送出礼物加强与主播纽带联系的同时,也在强化或超越自身在平台中地位,从中获取“荣耀与快乐”。 网络直播中,用户脱离了日常角色进入权力角色和幻想空间,权力关系被颠倒,制造出狂欢盛态。狂欢中诸多体验又同时满足了约翰·费斯克提出的两种“快感”类型,躲避型快感和生产型快感,也印证了他关于文化经济内涵的观点:流通过程并不是货币的周转,而是意义和快感的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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