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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怪癖多:有人闻着臭苹果才有灵感,有人喜欢在浴缸里写作


    七八年前,还在南京读书的时候,一次约作家黄梵在茶吧聊天。他谈起了作家们的写作习惯。比如,席勒要闻着臭苹果的气味才有灵感等等。
    说来惭愧,那时我正在准备以席勒为题的博士论文,却没有留意到席勒有此癖好。
    后来在《歌德谈话录》中才读到了关于席勒的这一癖好。
    
    作爱克曼 辑录 朱光潜 译
    人民文学出版社 1978-9
    那个下午,黄梵不仅提到了一些中外作家的写作习惯,也谈到了他自己的写作习惯:每天上午写作,直到午后;写作时必得有绿茶相伴,没有一杯香茗在旁,写不下去。
    相比席勒的怪癖,这一写作习惯似乎要常规和文雅得多。
    他还谈到身边的几个朋友“害怕写作”——虽然写作多年,却没有养成持续、稳定的写作习惯,因而害怕坐到书桌或电脑前。
    这话叫我至今难忘。因为我也被类似的问题所困扰。
    在写作中,我经常显得缺乏耐心,一篇文章总想一口气写完——但大多数时候都不可能如此。写不完,就会坐立不安,晚上也休息不好。
    也许部分地由于这个原因,十几万字的博士论文就写得自己颈椎和腰椎都出现了状况。
    在这个过程中,我深切地感到,写作不仅是脑力活,也是体力活。既是体力活,就要把握好节奏,张弛有度。
    当然,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直到现在,我也不敢说自己能够做到,虽然感触和理解的确多了些。
    
    海明威
    前几年重读《海明威谈写作》,让我对写作似乎有了新的认识。
    这个大块头、很汉子的作家关于写作的话,叫人看了心里一阵激动。
    他讲,自己每天早晨起来写作,刚开始的时候感到有点冷,写着写着就暖和了……对他来说,难的不是写,而是在完成每天的写作量后,挨到第二天的来临。
    我能感受到,在那种等待中,有至高的愉悦与幸福。
    海明威的话终于让我比较切实地意识到,无论一个作家的生活看起来多么精彩和光鲜,写作本身都是一件极其个人、也非常不易,需要用每一天的努力去做的事。
    《怪作家》是我翻译的第一本书。如果不是好友任建辉的推荐,很可能我会像之前一样推掉。
    翻译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何况有翻译大家的高标树在那里,仅仅出于敬畏之心,也不敢轻易为之。
    《怪作家》,也可译作《古怪的作家们》或《有怪癖的作家们》,为书名响亮故,取《怪作家》。
    
    《怪作家》
    [美]西莉亚·约翰逊 著 宋宁刚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在翻译过程中,我对翻译实践的诸多难题有了更多体会。
    举例来说,如果放在十年前,我会毫不犹豫地去批评“牛奶路”式的翻译,可是现在,似乎多了一些犹豫、踌躇:难道从小读过教会学校的赵景深会不知道“牛奶路”是银河?
    如果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译?他更深的想法是什么?虽然鲁迅批评赵景深,可他自己不也说要“硬译”?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在翻译中,我也不断想起傅雷和钱锺书关于翻译的一个争论:西语中描述的安静,后者主张译成一根针掉到地上也能听见,前者则主张译成仿佛一只猫走过。
    不止一次,我觉得两种译法都有道理,因而在两种翻译观之间徘徊。
    我非常认同朋友说的,译文的陌生性是阅读翻译文字的价值之一,尤其在今天这样一个多元化不断被消解的“地球村”。
    但是,在译文中我还是想更多地照顾到一般汉语读者的阅读习惯。
    当然,由于在中文表达上的捉襟见肘,以及难以避免的疏漏,上述愿望究竟实现了几分,只能由读者来判断。
    
    约翰·克里斯托弗·弗里德里希·冯·席勒
    书中有些作家的行为实在称得上“怪癖”。
    比如前述席勒闻着臭苹果的气味才更有写作灵感,再比如纳博科夫、阿加莎·克里斯蒂等更喜欢在浴缸里写作(后者不仅待在浴缸里,还喜欢在浴缸里吃苹果),杜鲁门·卡波特要赖在床上才能写作,威廉·巴特勒·叶芝则喜欢像龙卷风一样快步走在大街上,一边挥舞着手臂一边喃喃自语,完全沉浸在灵感激荡下的创作中……
    另一些说不上怪癖,至多算是习惯。
    比如,有些作家喜欢在白天,尤其早上写作,有些则喜欢在晚上写作;许多作家都喜欢散步,并且在散步时构思作品,还有些喜欢在户外写作。只有尤朵拉·韦尔蒂一边开车一边写作,算是传奇和怪癖。
    从书中所讲的作家们的情形来看,总体而言,如果不是因为白天里有人搅扰,选择在夜里写作的人会少之又少。
    巴尔扎克、陀思妥耶夫斯基都是不得已才在晚上写作。还有一些选择在晚上写作,是因为白天的工作占了他们太多时间。
    一个人,内心里有多少冲动和激情,才会为了写作,在夜里想尽办法与疲劳和困倦相抗争?
    席勒如此,巴尔扎克如此,卡夫卡也不例外。
    
    弗兰兹·卡夫卡
    看着卡夫卡从深夜写到第二天清晨,几乎来不及休息一下就去公司上班,我们很难不动容。这就是一个作家为写作付出的代价。
    如果说巴尔扎克为了提神而不断喝咖啡,直接毁坏了自己的健康;那么,席勒、卡夫卡后来所患的肺结核,以及40多岁的早逝,与多年的熬夜写作很难说没有关系。
    有时,一个作家为了写作而可能付出的不仅是艰辛和努力,还有自我的献身。
    巴尔扎克可能算有史以来最努力的作家之一。乔伊斯和普鲁斯特呢?
    为了写作,他们需要克服的更多:乔伊斯弱视,不得不用蜡笔在纸上写很大的字,甚至为了获得更多的光源,特意穿着白色的衣服写作;普鲁斯特长期卧病在床,不仅要克服外面世界的干扰,还要克服身体的痛苦——为此,他一定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正如他的仆人所说,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什么时候睡。
    这种在艰难抗争中努力写作的身影,更让人难忘。
    
    从左到右依次为:庞德、约翰·奎因、福特、乔伊斯
    相比之下,托尼·莫里森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为了能够在孩子醒来之前写作,虽然没有乔伊斯和普鲁斯特那样“悲壮”,却有一种更为日常的坚持,同样动人——许多女作家都是这样,在生活的间隙里写作。比如另一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加拿大女作家艾丽丝·门罗。
    如此,我们就知道这些名作家们是如何写出伟大作品的:以其超乎常人的激情和努力。
    虽然作者在导言中说,这本书不回答“作家如何写出伟大作品”的问题,但实际上,这个回答已经寓于作家们奋不顾身地写作行为当中了。
    (作者:宋宁刚,系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怪作家》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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