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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克尤恩半个世纪的“人性秘密”探究


    上海是海派文化的发祥地,中西文化融汇是海派文化最显著的特征之一。英国国民作家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几乎所有作品的中文版都是在这里出版的,这里也有他的很多忠粉。10月31日,正在上海访问的麦克尤恩在思南文学之家与中国作家小白举行了一场对谈,主题为“骇俗者·梦想家·魔术师:伊恩·麦克尤恩的风格要素”,吸引了百余名热情读者到场。
    正如主持人骆新所介绍的,麦克尤恩被称为英语世界最会写作的人之一,是各大文学奖的常客,也是好莱坞的宠儿,他的小说《赎罪》(Atonement,2001)等曾被拍成电影。他最近一部作品是《我的紫色芳香小说》(My Purple Scented Novel,2018)。小白是上海新锐作家,代表作有随笔集《好色的哈姆雷特》《表演与偷窥》,长篇小说《局点》《租界》等,作品被译成多国文字,其中篇小说《封锁》刚刚获得第七届鲁迅文学奖。
    面对读者,刚过70岁生日的麦克尤恩精神矍铄,展现出他一贯的英式幽默。
    优秀的小说家要把控好叙事节奏
    骆新:今天对话的议题之一,是麦克尤恩先生为什么那么能写。我读过他的很多作品,比如《赎罪》,这部作品采用的一个方法在文学中叫作文本交互——他既是用自己的方式来写,还在其中包含了女主人公布里奥妮自己写的小说。所以我想问麦克尤恩先生,如果你提供三个关键词来形容你所有作品的创作风格,你会用哪三个词?
    麦克尤恩:我很高兴来到中国就遇到这么风趣幽默又提出这么到位问题的人。要完全说清楚小说的秘密,我也不是太乐意啦!我就分享自己的一个观点。我觉得写小说最重要的是把控好信息的传达。所有的信息你不能一开始就给出,你要一步一步来,找准一个较为良好的时机,在某一个转折点,把你的信息逐步释放出来。作为一个读者,你开始读《赎罪》时,可能觉得它是以第三人称,也就是以全能上帝视角写的。一个小姑娘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然后到了二战,小姑娘长成一个女青年,在那时从事护士工作。她犯的这个错误是拆散一对相爱的人,还把其中一人送入了监狱,指控他是个强奸犯。后来这个女护士见到了她当初拆散的情侣,向他们道歉,然后他们就原谅她了。但是我们读故事的时候有她名字缩写“BT”在那里,还署了一个日期:1999年某日。从这里我们就感知到,这个小说是她写的。
    但是到《赎罪》的终点,布里奥妮就以第一人称叙事视角,开始反思她做的事情,她终身写作,步入老迈时已经是一位名作家了。我们读到的她的小说,就是她对这些年所谓的“赎罪”。其实真相是那对恋人被拆散了,分别在二战中不幸身亡,布里奥妮也没有得到他俩的原谅,所以我这部小说呈现给大家的,是事实的扭曲。我希望通过扭曲了的版本,给作者布里奥妮和那对恋人带来一点安慰,因为她自己没有获得任何原谅,她已经是站在上帝视角来叙述这件事了,所以没有人能以更高的身份去原谅她。可以说这部小说的要素是在以一个比较缓慢的节奏,一步一步释放有用的信息,到最后你就会看到一部完整的作品。
    骆新:我个人认为电影拍得不如这部小说好。很多人认为电影是对小说文本的诠释,但我觉得文本有它的优越性。你看文本时,它的交互性远远超过电影,我不知道麦克尤恩先生对这部电影作何评价?如果打分的话,你会打多少分?
    麦克尤恩:当然我也不希望这部电影拍得比我小说还好,对吧。(全场笑)
    比起小说,电影本身会有一些不足,比如你所说的元叙事(meta narration)不能完全体现出来,在表达人物心境、心路历程、内在情绪方面,以文本呈现会更直接、更深入,电影肯定会有一定的遗失。但电影也有它的好处,拍出来会有身临其境感,作为观众看到亮闪闪的屏幕,可能有直接代入感。另外,导演和演员也会把自己的风格带到叙事中,演员对角色会有自己的诠释,比如扮演布里奥妮的西尔莎·罗南,她现在已经是非常有名的演员,但她当时只有12岁,我非常惊讶这个小姑娘当时就已经吃透演好这部电影的所有要素,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骆新:小白既是作家,也是麦克尤恩先生忠实的读者,你读了他这么多作品,对哪部印象比较深?
    小白:刚才麦克尤恩先生非常机智,说他小说的秘诀是信息的隐藏,其实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全世界的读者一致认为他是魔术师,最善于把关键信息在时间上做一点延宕。我前段时间刚好看了詹姆斯·伍德(James Wood)评论麦克尤恩先生小说的一篇论文,里面重点讲到信息延宕的问题(麦克尤恩对叙事节奏的控制、对制造悬念的偏爱,曾为詹姆斯·伍德所批评——编者注)。我认为真正的秘诀麦克尤恩先生还没说出来。要发现麦克尤恩小说的秘诀,需要完整观察他的创作生涯。
    他的每本小说我都喜欢看,我印象比较深的,对我有启示性的作品首先是《无辜者》(The Innocent,1990),他把一些非常态甚至惨痛的事件嵌入日常生活中,写得非常准确,可信度非常高,比如他把一个凶手分尸装箱在路上拖着走,碰到遛狗老太太时的心理状态和行为方式描写得非常准确。第二本是《甜牙》(Sweet Tooth,2012),当然还包括麦克尤恩先生前段时间在《泰晤士报文学增刊》(TSL)“书评”版上谈论的一本书,他说最被低估的小说是奥斯丁·怀特(Austin Wright,1922—2003)的《夜行动物》(Tony&Susan,1993)。我觉得这两本书之间有共性——这也是我喜欢《甜牙》这部小说的原因——它们体现了在我们这个时代,阅读还是能改变人生、改变世界,让我们对小说的力量还抱有非常大的信心,我觉得这对我们同行是巨大的鼓舞。另一本是最新的小说《坚果壳》(Nutshell,2016),一个非常简单、非常熟悉的哈姆雷特的故事。但他写的每一个场景,每一个人物相互碰撞出来的戏剧感都是非常精确的,让人欲罢不能,我尤其喜欢第八章和第七章,他把两个不可能遇到的人放在一起,产生巨大冲撞,让主人公产生剧烈冲突的状态,写得非常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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