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勃舒(左)与徐庆平 玉素摄 《奔马》 刘勃舒 “你看这马,这骨骼,笔画要用力勾,徐悲鸿老师当年手把手教过我。”在近日举办的“民族与时代——徐悲鸿主题创作大展”上,“徐悲鸿的关门弟子刘勃舒走近徐悲鸿的《奔马》作品,开心地对夫人何韵兰说。 随后,他又小步快走到《会师东京》作品前,指着狮子的线条、后腿、尾巴,说:“笔锋刚劲、线条有力!这是最好的狮子!” 这是2月27日出现在中国美术馆内的一幕,彼时,徐悲鸿主题创作大展已经启幕,北京早春的风,虽然还有一丝剪刀寒,但春意已暖。 刘勃舒兴致昂扬,更令他开心的是和徐悲鸿先生之子、中国人民大学徐悲鸿艺术研究院院长徐庆平的重逢,那一刻,二人紧紧相拥、十分动情。他们漫步在一幅幅作品前,认真仔细地观摩着、交谈着,还时不时向周围的人分享他的观后感。因身体不大好,刘勃舒近来很少参加公众活动。何韵兰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想要搀扶他,叮嘱他走慢一点。刘勃舒却仿佛全然忘记了自己已经年逾八旬。 置身近百幅徐悲鸿的原作的中国美术馆内,刘勃舒似乎一下子被时光拉回到了从前。 江南贫侠与少年 1947年,刘勃舒还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少年。彼时的徐悲鸿,已经四十九岁了,担任国立北平艺专学校校长。 这一天,一封署名为“南昌实验小学五年级学生刘勃舒”的信,映入了他的眼帘。徐悲鸿给刘勃舒认真地写了回信,又在少年刘勃舒的两张作品上题了字,他在其中一张画上题写了“有美丽之远景”,落款“悲鸿”,钤上了“江南贫侠”印章;又在另一张画上题写了“此画确有意味,悲鸿”,钤章“江南布衣”。 值得一提的是,“江南贫侠”这一称谓,是在徐悲鸿十二三岁时为自己起的,那时,他在家乡随父亲学画,闲暇时去茶馆听说书人说书,对替天行道、行侠仗义的英雄非常推崇。随即以“江南贫侠”自喻。当他少年时代最喜爱的称谓钤在少年刘勃舒的画作上时,两个人的少年时期仿佛也有了某种交集。 悲鸿门下 艺术传承 “……你好好读完初中后即可应考国立北平艺专。假如三年后我仍掌北平艺专,我很希望你来校用功,那时候我必极愿亲自指点你……”那封回信里的每一个句子,刘勃舒都倒背如流,这两句话仿佛是少年前行的路标。他揣怀里焐热了,每天都会觉得距离徐悲鸿更近了。 1950年,刘勃舒初中毕业,北上寻师。那天,当十五岁的刘伯舒背着行李卷儿出现在徐悲鸿家门口,敲开门,还没自报家门,徐悲鸿便立即热情地招呼道: “你是勃舒小弟吧?” 徐悲鸿大笑着接过刘勃舒的行李卷儿,把他安顿在家中暂住。通信三年,名满天下的大画家徐悲鸿与15岁的刘勃舒第一次见面了。 徐悲鸿的15岁呢?少年江南贫侠家乡遭遇水灾,田园荒芜,生活无着,不得不跟着父亲外出飘零,为人画像,刻印章,写春联,风餐露宿落拓江湖,跑遍了无锡、常州、溧阳等地村镇。15岁少年淋过雨,挨过饿,风餐露宿过,吃了多苦,也目睹了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心中燃起爱国忧民火焰。 徐悲鸿流浪至溧阳这一年也是15岁,偶遇落拓不羁的旧知识分子曹铁生,他见徐悲鸿勤奋好学,将自己收藏的多种欧洲艺术大师们的绘画复制品赠给了徐悲鸿。少年时曾经帮助过他的那些人或许都已不在或者在生活中已经远去,无以回报,但那份助人的豪侠心境依然还在,也或许,年逾五旬的徐悲鸿在15岁的刘勃舒身上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 第二年,年仅16岁的刘勃舒以优异的成绩如愿考上了中央美院国画系。 “每逢周末,徐老师都会让我去他家里,去吃一顿好吃的,让我在他家洗澡。廖师母的厨艺很好。”回忆如潮水漫上刘勃舒的心头。丰盛的午餐之后,必是徐老师认真查看他作业的时候,徐老师嘱咐他带上一周所有的习作,一张张为其点评。少年刘勃舒在恩师的教诲下,绘技突飞猛进。而更让他受益终身的是,老师从艺的严谨与认真。 “要画够三千张速写……” “要以真马为师,了解马的习性,熟悉马的运动规律……” “要有自己的风格……” 徐悲鸿谆谆教导,至今仿若还在耳边。那个浑身闪动着热情和勇气写信的少年经年努力,终有大成,不负恩师期许。 徐悲鸿影响着刘勃舒的一生。刘勃舒最常用的一枚印章就是“悲鸿门下”。而他倾心致力于艺术人才的发现,对新人大力奖掖扶植,这也是传承。 美术馆真迹前忆恩师 1953年,徐悲鸿病逝,那一年,刘勃舒18岁。六年师生情谊,足够一生去追忆。那天,83岁的刘勃舒置身恩师徐悲鸿作品的展厅时,半个多世纪前与恩师相处的点滴似乎像夜晚漂浮在湖面上的月光,回忆如涟漪泛起。他的情绪也如荡秋千一样,从初看画作的兴奋,再至静静地独自一人坐在展厅内回味,经历了一次潮汐般的情感激荡。 最能触动刘勃舒的恐怕是与徐庆平教授大力相拥的瞬间吧。刘勃舒和徐庆平第一次见面时,刘勃舒是15岁英姿少年,徐庆平是童稚小孩。如今,两人都已经是发如雪、鬓如霜。 “我记得小时候,一睁眼,就看到父亲披着衣服坐在窗下,他总是在那里伏案工作。”徐庆平说。 “他走得太早了,太累、太操劳了。”刘勃舒说。 两个人唏嘘着感叹着,共同拼接着回忆里的徐悲鸿。 “他喜欢和你们这一帮年轻的学生们在一起。”徐庆平说。 “当年,我没少去你家蹭饭、洗澡,师母还给我做衣服……”刘勃舒说。 “哈哈,爸爸最喜欢你,你们是第一届艺专转大学,那些学生里面你最小,画的也有灵气。”徐庆平说。 “想想也是有点遗憾的,刘勃舒和徐悲鸿通信三年,又跟着恩师三年,竟然没有留下一张合影”。何韵兰感慨万千,“不过,也说明,那时候的人都很纯粹,很简单,不会想着与名人合影什么的。当然也是没有想到徐老走得那么早,总觉得来日方长。” 或许也是因为遗憾,而怀念更为绵长。 继承师德 设基金助学 改变命运的往往是那些不起眼的火苗,有时是一句话,有时是一次伸手,有时是一本书,对于刘勃舒而言,当然是徐悲鸿给他的那封回信。刘勃舒是幸运的,但并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刘勃舒这样的幸运。 如何能让更多孩子拥有改变命运的机会?由于妻子何韵兰常年关注儿童美育,他家中,常年成为全国各地一线美育老师的“集散地”,刘勃舒也开始在妻子的影响下去思考这个问题。 2012年的春节刚过,刘勃舒偕妻子回了一趟江西永新老家。大年初二,家乡有名人归,全县当贵客迎。刘勃舒深受感动。革命老区还是比较贫困,看到很多孩子初中毕业就得出去打工,很多有才情的人才就此埋没,并没有刘勃舒当年的幸运。 刘勃舒决定为家乡的孩子做点什么,他结合何韵兰的经验和想法,再三思量,决定在教育部基金会设“刘勃舒助教基金”,投入100万人民币,以永新为试点,奖励敬业而贫困的音乐、美术、体育教师及希望小学相关设备的添购。 “盖学校容易,如果只在农村建个学校,留不住人还是个空壳。”何韵兰说,“农村教育中最缺的音美体,原本是鼓励学生兴趣和自信,让学习快乐起来的最好科目,也是素质培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现状是因为不重视,报酬低留不住好教师。我们设立这一助教基金的目的就是为基层留住好的音乐、美术、体育教师,以后还会总结经验推广改进。” 目前,刘勃舒助教基金已运作近四年,效果很明显。受助人和单位都受到鼓励,也有更多孩子受惠。 徐悲鸿和刘勃舒都以画马著称。徐悲鸿是刘勃舒的伯乐,刘勃舒也是很多年轻学子的伯乐。如今,他将殷殷关切投入到这份基金中去,期待有更多的伯乐去助力孩子们成长。 这是对恩师徐悲鸿最好的缅怀和致敬。 刘勃舒(1935-)徐悲鸿先生门下最年轻﹑也是最后一位弟子。1955年中央美术学院研究生班毕业。历任中央美院国画系副主任、中央美院副院长、中国画研究院常务副院长,中国美术家协会副主席。现任中国美术家协会顾问,国家画院名誉院长、研究员。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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