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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世家”的希腊情缘


    有这样一个“世家”:
    爷爷是翻译家,第一个留学希腊的中国人,一生致力于把古希腊文化带到中国,翻译了古希腊文学、戏剧、哲学著作30余部,编撰了古希腊语—汉语词典。
    父亲是导演,将爷爷翻译的剧本搬上舞台,在国内外掀起了一股股旋风;以中国戏曲手法诠释戏剧的独特方式,更让世界看到中西古典文明竟能够如此水乳交融;女儿则“反其道而行之”,致力于将中国文化带到希腊,最早在希腊的大学里开设汉语课,创办了希腊第一个民间的中国文化中心,同时也是希腊政府接待中国外交访问的“御用翻译”。
    这一家三代人的名字,分别叫做罗念生、罗锦鳞、罗彤。
    不久前,罗锦鳞执导的希腊悲剧《晚餐》在北京人艺实验剧场进行第九轮演出。已经80高龄的他,依然坚持在每场开演前登台说戏,向观众讲解古希腊悲剧的艺术特色和故事背景。
    与前8轮演出不同的是,如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位“贴心小棉袄”——从去年开始,女儿罗彤也回到国内发展。引进国外戏剧、帮着父亲讲课、与剧院谈合作……两人俨然是上阵父子兵。
    罗锦鳞小时候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希腊。他甚至还恨过希腊,觉得它抢走了父亲的注意和时间。虽然受到父亲的耳濡目染,还常常会帮父亲抄书,但那时年纪太小,对书里的故事也没有兴趣,只惦记着抄书的奖励——一根冰棍。
    记忆里,书中的希腊人名总是特别长,怎么都记不住;希腊神话神祇太多,关系复杂,容易弄混。“古希腊的很多戏剧都很难读进去。”他说,“我父亲为了方便读者,译著中的注解比原文还长。”
    直到后来上了中央戏剧学院,罗锦鳞才开始系统学习古希腊戏剧,授课的老师就是父亲的学生。那时,他慢慢品出了一点滋味,却也并未对它格外偏爱,目光仍然频繁地投向了莎士比亚。
    毕业后,罗锦鳞留校任教。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与古希腊戏剧之间,仍然没有发生什么故事——直到1985年。
    那一年,罗锦鳞带的一个班的学生要排演一出实习剧目,摆在他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哈姆雷特》,一是《俄狄浦斯王》。《哈姆雷特》被演绎得太多,学生们纷纷嚷着要排《俄狄浦斯王》,父亲当然也非常支持。但是,罗锦鳞心里还是有些打鼓:《俄狄浦斯王》的主题是不可抗拒之命运,会不会被认为是价值观有问题?
    一番权衡之后,他还是决定迎难而上。当时的他完全没有料到,这出戏后来竟能获得如此大的成功。
    翌年,《俄狄浦斯王》正式登上舞台,成为首次在中国公演的古希腊戏剧。此剧一出,全国轰动,甚至远涉重洋,受邀到希腊德尔菲市参加国际古希腊戏剧节。这次“亮相”,吸引了西方世界的目光。它体现了中国艺术家对古希腊文化的深刻理解和中国对艺术的开放态度,使中国的国际形象大为改观。此后,每年的古希腊戏剧节,中国剧团都成了不可缺少的座上宾。
    “古希腊戏剧可供解读的角度是非常多的,2500年前的剧作家已经对人性与社会洞察得非常彻底了。”罗锦鳞说,他每次都能从中找到一个巧妙的、最富现实意义的点。
    反观当代戏剧,根本性的困境是好剧本太少,罕有能达到古希腊戏剧那种深度和复杂性的。
    “这里头的原因很复杂,涉及资本、社会环境……这些暂且不提,但更糟糕的是,现在居然有人呼吁戏剧要‘去文学性’!”罗锦鳞向来和煦的语气罕见地变得激烈,“戏剧本来就是文学的一种,如何离得开文学?那些流传千年的经典剧目,哪个没有经典的剧本做支撑?就从这一点,你就知道当下的戏剧理论有多混乱。”
    罗锦鳞的所有戏剧,几乎都融入了中国戏曲元素。《美狄亚》更是直接改编成河北梆子,在国外引起了巨大轰动。有一次在国外演出时,还与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唱起了“对台戏”——他们分别在街道对面的两家剧院同时演出,结果,《美狄亚》获得了更多的关注。当时,米兰城里到处张贴着这出戏的海报。
    在《俄狄浦斯王》里,罗锦鳞设计了一个中国戏曲中的“抢背”动作,一个扑跌硬摔,而且是头朝下摔在楼梯上,这让希腊人看得目瞪口呆,直呼让中国演员教教他们。在《安提戈涅》的开场,罗锦鳞精心设计了一场兄弟俩的对打,专门聘请了戏曲里的武戏教练。而《晚餐》中,铁链的象征意味,也是来自戏曲技法。
    “中国戏曲的优点是表现力特别丰富,虚拟、象征、写意等等,有一种浓缩的东方美;而古希腊戏剧的一大特点是思想深刻,庄严、肃穆,有震撼力。我一直在尝试把两者融合起来——不是简单的结合,而是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1+1大于2的效果。”
    戏剧的魅力,使接力棒在三代人之间传递。
    罗彤早先和父亲读了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专业——中央戏剧学院导演系。大三那年,曾经授予罗念生“荣誉博士”称号的希腊帕恩特奥斯政治和科技大学,邀请她去留学。毕业后,她却留了下来:“把希腊带到中国,爷爷那一辈已经做了很多。但中国文化在希腊还没人来推广,我要把中国带到希腊。”
    1992年,在她的推动下,雅典大学开设了汉语课。“刚开始特别艰难,大家对中国的认识还很遥远,中文又特别难学,这个系都差点被撤掉。但是在2000年左右,来的学生突然增多了。”
    2001年,罗彤成立了希腊最早的中国文化中心——“乾合文化交流中心”,最初只是教汉语,慢慢扩展到功夫、书法、绘画、文艺演出……在希腊大受欢迎。
    日益兴起的“中国热”,当然跟中国的发展密切相关。“以前问他们为什么学中文,他们说中国是一个文明古国,很好奇。现在还认为中国是一个新兴的市场,有巨大的潜力,是世界的未来。”
    “希腊民族对中国真的非常友好!”这些年来,罗彤对此深有感触,“希腊是西方的古老文明,中国是东方的古老文明,希腊人认为,东西方只有希腊和中国能对上话。”就像希腊著名作家尼古拉斯·卡赞斯基说的:当你揭开一个希腊人时,会发现里面有一个中国人;当你揭开一个中国人时,会发现里面有一个希腊人。
    如今,希腊的汉语教学已是遍地开花,大学里有,很多语言学校有,还有中学把它作为第二外语,文化部主管的雅典中国文化中心揭牌了,孔子学院也落地了……“各方力量加进来了,会比我个人的力量做得更好。”而父母年事已高,罗彤选择了回家。
    回来后,她从事起自己的老本行——戏剧。她在希腊学的也是戏剧学,她想把这20多年对希腊文化的体会,通过戏剧传达给观众。“当年我说,把希腊带到中国,能做的事爷爷都已经做完了。现在看来,错得厉害——时代在变,交流的需求和层次也在变,文化的交流是一个持续的过程,怎么可能做得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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