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与王洛宾
1995年时的王洛宾 曾政 摄
无论是80多岁的老人，还是十几岁的孩子都熟悉王洛宾先生的歌，甚至还都会唱他的歌。他一生写了七部歌剧，一千多首歌曲。因为拍戏，我走遍了世界，在我去过的这些国家当中，有华人的地方就有王洛宾的歌。在外国人的眼里，王洛宾就是中国音乐的代表人物。世界三大男高音来中国开音乐会唱了《在那遥远的地方》 ，美国黑人歌手罗伯逊用英文唱《在那遥远的地方》 ，世界上很多音乐学院，都把王洛宾的歌作为教材。因此，联合国授予他东西方文化交流特别贡献奖。有人这样形容王洛宾，“如果用音乐来表述20世纪的中国，那都在王洛宾的歌里。 ”我觉得说这个话不过分。
忘年交： “你长得跟我年轻时很像”
这个剧本我写了十年。22年前，我在北京音乐厅开音乐会，唱了一首《在那遥远的地方》 ，唱完了之后很多领导和专家上来和我握手，有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人上来说的第一句话是：“马跃你长得跟我年轻时很像，就是比我高。 ”第二句是：“你把我的歌唱得不准确。 ”我说：“您是？ ”“我是王洛宾。你以为我死了对吗？ ”王洛宾说。我真的觉得那是一个遥远的、古老的人。然后我说您认为我唱得不准确，能不能给我做一个示范？我万万没有想到当着那么多专家的面，台下的观众都没有走，老人张嘴就来，唱得那么好，当时把我惊着了，所有在场的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我说王老师你的声音怎么这么棒？他说我所有的歌都是唱出来的，不是写出来的。他说我坐了15年的牢，你们把我的歌词改掉了，“我愿抛弃了财产”根本不是我的词，我哪有财产？我一个穷小子根本什么都没有。我的原词是“我愿流浪在草原，跟她去放羊” 。现在我的歌被改了，但是已经约定俗成了，我已经无法改变了。
从这以后我和王洛宾老师成为忘年交，我从他身上学到的不仅仅是音乐，还学到他对人生的思考。后来我踏入影视圈，一直想把王洛宾老师的传奇人生写成电影，但是我不是搞电影创作的，我就跟很多编剧界的高手探讨，跟他们说我的想法，有很多编剧都跟我说：“马跃你的想法太好了，但是你还是自己写吧，这里有很多音乐家内心的戏，这个我们不了解。 ”
写剧本：在心里把每个角色演一遍
2006年我演了一个电影《我的左手》 ，影片获了华表奖优秀影片奖。这个影片剧本改了好多稿，其中有一稿是我写的。就从这以后，我就觉得，我可以着手讲王洛宾故事的剧本了。那是2006年，构思后又推翻，推翻后再构思，无数次反复。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也和王洛宾的家人成了亲人一般的朋友，我没有灵感的时候，就坐在王洛宾老先生的墓前和他聊天。
我是演员，我有镜头前的经验，摄影机对着我的时候，我知道一场戏怎么从文学层面和文字层面转化成演员的行为。很多剧本读的时候非常精彩，但是一旦开始现场演的时候，发现没法演，这就是在设计细节上想得不周到了。 《歌王传奇》这个本子，一百多场戏，我把每一个人物都演一遍，觉得不对劲就修改，觉得好就用文字记录下来，然后再演，就是这样让人物活起来的，这就是演员当编剧的优势。
我有一个深刻的体会，电影这门艺术，无论是演员的行为，还是台词，都是精心设计的随意，也就是说表达是随意的，但又一定是精心设计的，必须非常准确。电影的篇幅太短，不能有半点的多余。莫泊桑曾经说过，小说的第一章提到墙上挂着枪，那么在第二章或第三章就一定得开枪！
《歌王传奇》不是一部音乐片或者歌舞片，或者是传记片，音乐歌舞片太注重音乐、歌舞，忽视了情节。准确地说，我这个电影是讲述音乐的故事片。整个电影的支点和基础就是非常精彩的故事，在故事当中展开音乐，又在音乐当中叙事。
讲故事：歌王与五位女性的传奇
《歌王传奇》这个题材是非常有优势的。首先王洛宾的人生就是一个传奇。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又是国立北平师范大学音乐系科班出身，他是一个天才，他的老师是一个俄国沙皇的宫廷乐师，这个人是大师级的人物。王洛宾的老师认为王洛宾是世界级的音乐家，已经办好一切手续要把他送到巴黎音乐学院，可是在这个时候抗日战争爆发了。很多人都跑了，国难当头，风雨飘摇的时候，很多人都逃难，可是作为音乐家，他能挺身而出上前线，甚至帮着抬担架，差点被炸死在前线。这样的艺术家，他的疯狂和心态让我钦佩。他在大西北待了60年， 15年在监狱里。关押期间他居然逃跑了，逃跑的过程当中，在荒漠里面几天几夜没东西吃，差点被狼给吃了，可能也是缘分，他写过一首歌《达坂城的姑娘》 ，结果在荒漠里，正好是一位达坂城姑娘救了他。
王洛宾这一生当中有五个女人，对他有重大的影响。
大家都知道《在那遥远的地方》这首歌，这首歌第二句，“有位好姑娘” 。卓玛就是那位好姑娘。另外大家都知道王洛宾是一个音乐家，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王洛宾演过电影。在拍电影的过程当中，卓玛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非常眷恋他，可是因为王洛宾有家室，不能发展这份情感，这段爱情就成了永远的遗憾。这里面有一个故事点，卓玛在王洛宾的背上抽了一鞭子，就是这一鞭子抽出了王洛宾的创作灵感， 《在那遥远的地方》就这样诞生了。
杜明远是他的结发妻子，王洛宾对她太爱了，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妻子会背叛他。她的背叛给王洛宾造成了伤害，不仅如此，最关键的就是杜明远后来嫁的男人，把王洛宾送进了监狱，几乎把王洛宾置于死地。那种痛苦的状态，同样能激发他的创作灵感，写出了另一首旷世之作《青春舞曲》 。歌词虽然那么无奈和忧伤，但是旋律却是如此的欢快。这让我想起了伟大的音乐家莫扎特，他一生穷困潦倒，可是他的音乐确实富丽堂皇。王洛宾就是这样的人。
黄玉兰，这个人是普普通通的女人。王洛宾因为受到了情感伤害，他发誓不再相信爱情，他原来和我说，他把爱情当成信仰，可是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相信爱情了。有人问他想结婚吗？他说和谁结都一样，最好找一个不认识的人。结果掀起盖头的一刹那，那张美丽青春的脸，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掀起了你的盖头来，让我来看看你的眉……” 。黄玉兰嫁给王洛宾的时候17岁，去世的时候23岁。一个女人把最美好的时光都献给王洛宾，给他巨大的支持，他的很多好的作品在这个时候诞生了。黄玉兰的去世让王洛宾受到的打击比第一次还大，从此，王洛宾发誓以后再也不结婚了。他的发誓造成了下一个女人的人生悲剧。
三毛的出现可以说点燃了他久违的激情。王洛宾是一个艺术家，三毛也是一个艺术家，这一段情感好多人都知道，但是由于王洛宾觉得永远愧对黄玉兰，永远走不出阴影。三毛对这个是无法接受的。最后王洛宾在得知三毛自杀的消息后喝了很多酒，喝得烂醉，然后写了一首歌《等待》。他一反常态，原来的豪放和阳光跳跃积极向上在这首歌里看不见了。从这个作品当中我们看到的是什么？我们看到王洛宾如泣如诉，已经没有力量了。从这首歌足以看出他对三毛的情感，和无尽的懊悔。
（马跃 著名演员）
第五个女人，就是五朵梅，是宁夏的六盘山小客栈的老板娘，在这部电影里是和王洛宾唯一没有情感纠葛的女人。但是她对王洛宾的一生影响非常重大，改变了王洛宾的人生轨迹。听到她美丽的民歌，王洛宾抛弃了去巴黎的念头，永远留在了大西北，他觉得大西北是音乐的海洋，他宁愿在这个海洋里“淹死” 。
王洛宾很多歌曲的背后都隐藏着一个精彩的故事，这不是任何的作家和音乐家都有的。这是这部电影的又一个亮点，他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产生的冲动，写出来的能不是世界名曲吗？他的心尖被抠出血来了，能写不出精彩的作品吗？观众因为这些熟悉的歌走进电影院，没有想到熟悉的歌曲背后有这么精彩的故事，也因为背后的故事，我们要把这部电影做好。
（本报记者张成根据《歌王传奇》剧本研讨会上马跃的发言整理，未经作者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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