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 头 最美好的下午看见花开 竹石俱瘦 好多花 莫道东风软 午梦长 作家朱文颖 作家魏微 导演王小帅 人类是不是天生喜欢画画儿?你看小孩子,几乎没有一个不喜欢画的。而且他们画得那么好。当然这个好,绝对是在尚未被进行任何美术教学之前的状态。一教,基本上就完了。这个完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再也画不好了,这个好,当然是我所认为的好;第二层,则是本来爱画的孩子,可能就此不再画了,怕画了,觉得画画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了。我女儿小时候所画的上千幅画,我现在一张不落地收藏着。当自己不知道怎么画的时候,翻出来看看,就会觉得,她画得真好啊!她怎么会画得那么好呢?人物的神态、穿着、行为,互相的关系,都是那么的好,好到无以复加的程度。可惜了,孩子都要长大,长大了就不画了。或者,长大了就去画大人们觉得应该画的东西了。我很喜欢顾城的画,他的画就是孩子的画。孩子都要长大,但是顾城不长大。他一直沉浸在他的童心里,他用童心作画,所以好看。 但是,一个人要始终让自己像孩子一样,那有多难啊!就像一天天在时光中老去的咱们,谁不想能够停下脚步,谁不想能够回转身多走几步,回到那青春光华的年代呢?但是行吗?不行啊!哭也不行。那么我们就说,身体老一点抵抗不了,咱保持一颗童心就是了。其实这好像更难。童心这个东西,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贾宝玉为什么觉得只有少女是水做的,年齿既长,就污了浊了,和臭男人一样变成泥胎子了?而且我想啊,如果真的能够有一颗水做的心,那么它是一定会反映到人的外貌上的。也就是说,说到底,其实人真正老去的,不是躯壳,而是内心。如果真能始终有一颗赤子之心,那么我想,这个人的容貌,即使上了年纪,也一定不会像凡夫俗子庸碌众生一样可悲可怜可厌的。 这似乎扯得有些远了。还是来说绘画吧。我为什么要画画?刚才还有人在我微信朋友圈发评论,说我“不当主席当画家”。其实我哪里是什么画家!我不要这顶帽子。我只是要像个小孩子一样,把尚且还属于我的一些人生时光,消磨在涂涂画画里。这儿长出来一根竹,那里树起了一块石头,窗外几朵云,墙内一枝花。它可以是这样的,也可以是那样的。不为取悦任何人,只让自己愉快。这跟写小说比起来,真的要轻松快乐多了。小说创作这件事,其实真不是人干的。好不容易写出一个东西,觉得跟自己以前写的比,明显没有什么进步,于是便会沮丧万分,羞愧自责。如果写得还可以,那么焦虑很快又降临了:下一篇,怎么写?似乎每一次都要尽力跨越,都要想尽办法一篇比一篇好。不光要跟自己比,还要跟别人比,至少要跟与自己在同一个层次上的作家比。人到了这个份儿上,真的是累得不行,何苦来着?而画画则不同,你看顾城的那些画,明显是从中看不出任何焦虑的。它天使一般纯净和欢愉。我想,要是顾城能靠画画养活自己,他也许会像个真正的孩子一样快乐起来。 良宽说过,他最不喜欢厨子做的菜和画家的画。极端的论调背后,往往有着深刻的真理。厨子的菜,真的就脱不了一股油腻腻的抹布的气味。而职业画家的画,是好还是不好,当然不能一概而论,也不是你说它好它就好,说它不好它就不好,良宽要表达的,是他对手段的厌恶和对纯真内心的推崇。这个我特别能够理解。世间一切,最俗莫过于习气。一旦沾上了这个东西,就是美女染了风尘,白雪堕落泥土。像我这种以写小说来世间讨生活的,通过画画儿来玩一点清世,一方面打捞其实早已泯得所剩无几的童心,另一方面,也让自己得以在经济上和精神上都不要像单纯写小说那么辛苦拮据。最后要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卖画可耻。一介文人,无权无势,无更多谋生之道,靠笔吃饭,天经地义,自古已然。正像我们苏州乡贤唐伯虎先生曾经说的:“闲来写就青山卖,不使人间造孽钱。”以清洁之心谋生,以童心寻找自由,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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