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艾丽斯·沃克 艾丽斯·沃克是当代著名非裔美国小说家、诗人、行动主义者、妇女主义思想的践行者,以及非洲流散妇女主义文学思想的集大成者。沃克多才多艺、成果丰厚,迄今已出版诗集、长篇小说、文集、短篇小说集和传记等多种体裁的作品,各种文类之间相互呼应、彼此互补,共同建构了艾丽斯·沃克精神思想发展的主体框架,呈现了艾丽斯·沃克作品多元文化与多重声音的丰富内涵。 当地时间2006年12月6日,获奖作家爱克丝·沃克参加加州名人堂活动 水中跋涉:“做一个名叫摩西的女人” 1944年2月9日,艾丽斯·沃克出生于美国南方佐治亚州的一个佃农家庭,混合了非洲人、切罗基人和欧洲人的血统。父亲威利·李·沃克是欧洲裔美国人,靠种地、打短工为生,收入菲薄;母亲米妮·塔卢拉·格兰特·沃克是非裔美国人和切罗基人的后代,靠给大户白人家当用人补贴家用。夫妻养育了五男三女共八个孩子,沃克是家中的老幺。佐治亚州充斥着浓重的种族偏见,白人社会不认为黑人需要接受学校教育,但沃克的父母坚信,教育是摆脱贫困的唯一出路。沃克四岁开始上学,八岁便可在笔记本和田野地头写诗。 也正是在八岁时,假扮印第安人玩耍的沃克被哥哥用玩具手枪误伤了眼睛。母亲找到了一个白人医生为沃克治疗,医生收取了250美元的高额治疗费,却没能治好沃克的眼伤,还雪上加霜地扔给了沃克一句话:“眼睛是相互感应的,如果一只眼瞎了,另一只也很可能要瞎。”多年后,沃克痛彻心扉地写道:“我八岁时的白日梦不是童话,全都是扑向刀剑,举枪对着心脏或头颅,用剃刀割手腕。”沃克开始退隐于孤独,靠读故事书、尝试诗歌创作来化解内心的自卑与痛苦。 1961年,十七岁的沃克获得一笔残疾人奖学金,进入亚特兰大的斯贝尔曼学院学习。她似乎领悟到了命运与梦想之间的真谛:“如果我不是永远失去了一只眼睛,我就不会有资格获得佐治亚州给‘残疾人’的那一笔奖学金。从字面上说,只需要一只眼睛也能走出世界。”在这里,她受到俄国历史学教授霍华德·津恩的重要影响。津恩不仅开启了她阅读俄国文学作品的大门,而且带领她参与美国黑人民权运动。当时正值民权运动高涨时期,身为犹太裔白人的津恩却是民权运动的坚定支持者,他亲自组织斯贝尔曼学院的学生举行抗议活动。尽管津恩已获终身教授职位,但还是毫无征兆地被校方解雇,此事促使沃克更全身心地投入民权运动。她还愤然转学以示抗议:“1964年,我从亚特兰大的斯贝尔曼学院逃了出来,来到莎拉·劳伦斯女子学院,因为我认为斯贝尔曼学院反对变化,反对自由,也不理解大多数女性入学时就已成年了,应该被视为成年妇女。在莎拉·劳伦斯女子学院,我找到了自己一直在追寻的一切——行动自由,轻松读书,走自己的路,穿自己的衣,按照自己的想法过自己的生活。正是在这里,我创作了第一个短篇小说、第一本书……” 1965年夏天,大四的沃克与一个基地设在佛蒙特州的“国际生活项目试验”研究团队一起赴肯尼亚,其间还帮助建造一所学校。在非洲发生了影响沃克一生的大事:沃克在非洲与前男友重逢,回到美国才知道自己怀孕了。根据美国当时的限制堕胎法,以胎动作为区分,胎动前堕胎是轻罪,胎动后堕胎为二级谋杀。如果堕胎不成,沃克只有身败名裂地退学,此时的沃克想到了自杀。最后在朋友的帮助下成功堕胎后,沃克通过诗歌创作来倾诉自己的痛苦,以寻找治愈创伤的可能性,她这样评价自己的第一本诗集:“《昔日》(Once)虽然始于悲伤,但它是一本‘快乐’的书,充满了乐观主义精神,热爱世界,热爱其中的一切情感。” 1966年夏天,沃克在密西西比州参加民权运动的过程中,结识了一位同样投身于民权运动的犹太裔律师,这位年轻人便是刚刚从纽约大学法律系毕业,后来成为她丈夫的梅尔文·罗斯曼·利文逊。1967年春天,沃克与梅尔文克服各种困难在纽约市结婚,同年迁居密西西比州的州府杰克逊市,成为“密西西比州第一对合法结婚的跨种族夫妇”。婚后第一年,二十三岁的沃克就写下了著名的短文《民权运动:好在哪里?》(The Givil Rights Movement: What Good was It?),该论文发表在《美国学者》,并在一年一度的论文大赛中获一等奖。 回到密西西比州的决定源于沃克的崇高理想。毕业后的她,时常想起《水中跋涉》(Wade in the Water)这首黑人灵歌,歌词讲述了美国南方黑奴通过水路逃向自由的北方的历史,歌词中的女主人公哈丽亚特·塔布曼,被称为“黑摩西”。这位黑人传奇女性逃离奴隶制地区以后,帮助数百名黑人通过“地下铁路线”获得自由。沃克决心以塔布曼为榜样,返回南方故乡,深入佐治亚州和密西西比州,加入黑人权利运动中去帮助南方黑人的下一代改变他们的命运,“做一个名叫摩西的女人”。 走上文学道路 在故乡的生活依然充满挑战与伤痛。1968年,艾丽斯·沃克因悲恸马丁·路德·金的遇难而痛失腹中胎儿,直至1969年再次怀孕,才迎来女儿丽贝卡的出生。 与此同时,从1968到1971年,沃克先后在密西西比州的杰克逊州立学院,以及杰克逊市的陶格鲁学院当客座作家,同时教授黑人文学。1970年,艾丽斯·沃克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格兰奇·科普兰的第三次生命》(The Third Life of Grange Copeland)发表。由于小说中塑造了自甘堕落的黑人男性形象,被多数评论家认为有悖于黑人作家要塑造正面的黑人男性群体形象的传统原则,一时间,她成为美国非裔文学批评界的众矢之的。 1973年,艾丽斯·沃克出版了第一部短篇小说集《爱与烦恼:黑人女性的故事》(In Love & Trouble: Stories of Black Women)。这部集子收录了十三篇沃克早期最为出色的短篇小说,其中包括第一篇小说《罗斯莉莉》和多次被收录入美国非裔文选的《日常用品》。在对美国黑人女性的多维书写中,“爱”始终是沃克笔下的主旋律,爱的对象可能是情人、家庭、子女、信仰等,但沃克笔下的爱并不是单声道演奏,它总是和别样的情感混杂在一起,而那些别样的情感往往不可避免地演变为爱的旋律的变奏,继而又将爱的线索斩断,或者说将爱的音符压制,使得整个故事呈现出与原初完全不同的面向。 同年,沃克的第二部诗集《革命的牵牛花及其他诗歌》(Revolutionary Petunias and Other Poems)问世,作品标题取自诗集中的一首同名诗《革命的牵牛花》,该诗描写了一位名叫萨米·卢的黑人妇女,她因用耕田农具杀死了压迫虐待她的丈夫而被处以死刑。1974年,该诗集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提名,当年同时获得提名的有十一人,其中包括两位女作家——奥德·洛德和奥德里安·里奇。20世纪70年代的美国,正是女性主义运动兴起的时期,因此三位女作家也非常团结,她们三人商定好,如果三人中有一位获奖,那个人就将代表全体美国女性去领奖。最后,这年的美国国家图书奖由里奇和男作家艾伦·金斯堡共同获得。尽管没能得奖,但对于艾丽斯·沃克来说,《革命的牵牛花及其他诗歌》能获得美国国家图书奖的提名,既是对她作品文学价值的肯定,也是对她本人一个极大的鼓励。 1974年,艾丽斯·沃克接受格洛丽亚·斯泰纳姆的邀请,担任《女士》杂志的编辑,年薪11500美元。沃克当时提出的条件是,每周只上两天班,不参加任何会议,这样她的主要精力还可以放在文学创作上。此刻,她的婚姻亮起了红灯,她鸵鸟般地将全部精力投入第二部长篇小说《梅丽迪恩》(Meridian)的创作。 1975年8月,沃克独自来到纽约州萨拉托加斯普林斯市的雅斗花园,专门从事写作。梅尔文也离开了密西西比州,住到纽约,以期缓和紧张的夫妻关系。沃克感觉自己慢慢进入一种分裂状态,甚至认为自己不适合结婚。尽管梅尔文十分不愿意以离婚的方式来结束他们的紧张关系,但他明显感到,随着沃克作为革命艺术家的名声越来越大,她有一个白人丈夫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沃克不无痛心地感慨:“生活就是一种神秘性。就像爱情里不容任何障碍物。” 1976年,《梅丽迪恩》出版,沃克曾表示,这部作品以她本人20世纪60年代的生活经历为蓝本,而梅丽迪恩的原型则来自黑人民权运动的传奇人物鲁比·多丽丝·罗宾逊。同年,沃克与梅尔文的婚姻宣告结束。离婚后不久,沃克与黑人历史学家、社会活动家、《黑人学者》编辑罗伯特·艾伦相恋。沃克明确地向罗伯特表示,她不会再走入婚姻的殿堂。 沃克的创作激情和野心注定她将成为一个多产作家。1981年,艾丽斯·沃克的第二部短篇小说集《你不能征服一个好女人》(You Can't Keep a Good Woman Down)问世,这部集子共收录了十四篇短篇小说,小说不仅聚焦于遭受双重压迫的黑人女性对爱情和性爱的自由追求,而且还记录了一系列黑人女性探索自我、追求肉体与灵魂自由的奋斗历程。她们大胆地向美国社会宣布,黑人妇女的内心世界是完整而不可侵犯的,她们的精神与灵魂更是自由的,决不会接受任何形式的约束。该集子被认为是《爱与烦恼:黑人女性的故事》的续篇,作者所表现的女性主义和妇女主义思想也都达到了新的高度。 艾丽斯·沃克的早期创作,凸显出其强烈的女性主体意识与女性经验,她试图通过描述黑人世界的扭曲、窒息与男性形象的坍塌,来反映黑人群体的生存状况,同时意欲表明,社会历史、政治、经济等因素对人性泯灭也负有不可推却的责任。因此,沃克的作品被贴上了“批判现实主义”的标签,她也坚定地将自己定义为“革命者”。但细读她的文本,我们可以发现,她的文学创作从一开始就摒弃了20世纪50至70年代美国非裔文学中盛行的自然主义抗议文学传统。譬如关于诗歌《革命的牵牛花》,沃克便直言:“尽管萨米·卢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反抗者而不是革命者,我仍然给这首诗题名为‘革命的牵牛花’,在某种程度上,这本诗集是为了赞扬那些不会陷入任何意识形态或种族窠臼的人们的。”沃克的文学创作采用了社会现实主义、哥特现实主义、民间书信和神话历史等多种叙事策略,她并没有用赖特式的语言,而是用另一种丰富的艺术语言来重构美国黑人在美国的经历。《爱与烦恼:黑人女性的故事》有如沃克手中的一面镜子,极具艺术性地映照出美国南方社会中的各个阶层的人物和形形色色的生活,尤其是黑人女性在困苦中挣扎的悲剧命运;《你不能征服一个好女人》则更关注美国黑人女性在生存困境中如何保持其艺术创造力,顽强地与世界和谐共处的生存智慧。可见沃克在这一阶段的文学理想,是要提升个体与他者之间的关系质量,无论男性还是女性,其人格的完整性与和谐性是健康生存与发展的关键因素。沃克这两部短篇小说集的人物塑造和主题思想,均为《紫颜色》(The Color Purple)提供了有力的铺垫。 巅峰时期的创作 在酝酿《紫颜色》时,沃克的文学创作已进入成熟期,她希望自己的文学创作由对黑人个体历史的叙述,转而探讨美国黑人家庭的内部冲突,并思考有色族裔女性深受种族和性别压迫的文化根源。身在旧金山的沃克希望在那里寻找一个像佐治亚州的地方,随后租下一个小房子,以期让自己写作的环境与小说的历史背景相吻合,找到足够的创作灵感。安顿好以后,沃克谢绝了所有演讲和教学邀请,用朋友的捐赠买了几件旧家具,问母亲要了一个百衲被图案用于激发灵感,然后将自己所有精力投入《紫颜色》的创作中。 1982年,沃克的第三部长篇小说《紫颜色》横空出世,成为20世纪美国非裔女性文学史上继佐拉·尼尔·赫斯顿、波勒·马歇尔的作品之后的又一座高峰。当代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哈罗德·布鲁姆将艾丽斯·沃克誉为“一位完全代表了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 《紫颜色》由书信形式构成,其核心内容是西丽、耐蒂、索菲亚、莎格和玛丽·阿格纽斯等黑人女性的成长过程,其中又以女主人公西丽的经历为主线。沃克为读者描画了有色族裔女性在性别、种族压迫下充满卑屈、痛苦、挣扎、自立的人生画卷,塑造了一个最终战胜种族和性别双重歧视,并从单纯懦弱走向成熟独立的黑人女性形象。 1985年,《紫颜色》被拍成电影搬上银幕,导演是好莱坞大导演斯皮尔伯格,美国著名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温弗瑞在电影《紫颜色》中出演索菲亚,著名黑人女星乌比·戈德堡出演西丽。2005年,《紫颜色》还被改编为百老汇的音乐剧上演,由美国知名的音乐剧演员拉尚兹领衔主演,并于2006年获得托尼奖的音乐剧最佳女主角奖项。 从此,《紫颜色》成为沃克小说创作的巅峰代表。紧接着,1983年,沃克又出版了她的文集代表作《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妇女主义散文》(In Search of Our Mothers'Gardens: Womanist Prose)。该文集收录了艾丽斯·沃克从1966年至1982年所写的三十六篇散文式论文,由四个部分组成,这四部分的主题有大致的划分,彼此之间又有所重叠。第一部分由十篇论文组成,主要探讨美国非裔女性文学榜样和文学传统。第二部分由十一篇论文构成,主要围绕美国20世纪中叶风云激荡的政治运动,尤其是黑人民权运动展开。第三部分是该文集的核心,由八篇论文组成,聚焦于《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之著名的“妇女主义”思想的主题。在第四部分中,沃克则追根溯源地表达了两个观点:第一,人类文明起源于非洲的母系社会;第二,女性在人类的起源和进化过程中起了主导作用。文集还对建构黑人女性文学传统和表述文化传统提出了一些补充性观点:“妇女主义观是对主流女性主义批评的补充和改写;妇女主义观明确指出了差异的女性观概念。”时至今日,《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妇女主义散文》仍是非洲流散妇女主义思想中最有影响力的文本之一。 艾丽斯·沃克的中期创作不仅帮助自己确立了文学地位,还赢得了美国主流白人文学批评界的肯定和赞许,也促使美国非裔男性文学评论家不得不重视起美国非裔女性文学的发展。20世纪80年代以后,以托妮·莫里森和艾丽斯·沃克为代表的一批美国非裔女性作家不断崛起,气势日盛,频频获奖。从文学考古到日常用品的象征追溯,从妇女主义到非洲流散妇女主义,沃克的文学思想几乎贯穿了整个美国非裔女性美学思想的发展流变。 巅峰之后 《紫颜色》和《寻找我们母亲的花园:妇女主义散文》出版后,名声大噪的沃克悄然结束了与罗伯特·艾伦的恋情,躲进了位于加利福尼亚的林中家园,与心爱的马匹和狗儿为伴,过起了离群索居的半隐居生活,整整七年时间没有作品问世。这两部作品不仅是沃克文学和文论的巅峰之作,而且在沃克的文学思想中也起着承前启后的作用。从此之后,沃克对黑人妇女的命运和妇女主义思想的思考,不再局限于黑人妇女与美国政治和社会的关系,而是转而聚焦于美国黑人家庭的内部冲突,再延伸至非洲流散族裔妇女的共同命运。她认为,黑人女作家也应承担起对人类的责任。 1989年,沃克的第四部长篇小说《我亲人的圣殿》(The Temple of My Familiar)问世,连续四个月名列《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小说采用杂糅文体、碎片叙事、文类并置等手法,借助不同人物的故事,描写和重构了非洲流散族裔的艰辛历史,挑战了白人中心论,颠覆了父权制思想。《我亲人的圣殿》在时间和人物上与《紫颜色》有部分交集,比如《紫颜色》中的西丽和莎格在这部小说中亦有出现,并获得了新的文学意义。 1992年,艾丽斯·沃克的第五部长篇小说《拥有快乐的秘密》出版。小说甫一面世就荣登《纽约时报》畅销书榜单。在非洲、中东、亚太地区、欧洲、北美诸国都曾存在女性割礼的习俗,这种戕害女性身体的仪式给千百万女性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生理和心理创伤。小说围绕非洲女性割礼造成女性身心创伤这一主题,揭示了父权制视域下的女性割礼实质上是对女性进行压迫和剥夺女性享受性快乐、性权利的深层隐喻。小说的场景跨越非洲和美国,女主人公塔希正是《紫颜色》中西丽的儿子亚当的妻子,她的故事在《紫颜色》中耐蒂的信中曾被部分讲述。在非洲的奥林卡村,割礼被视作少女的成人礼,抗拒割礼的女孩会受人耻笑、无法婚配。塔希虽然眼见姐姐杜拉因割礼失血过多而死,却在成年后为了对白人入侵自己家园表示反抗,维护本民族的文化传统,而主动接受了割礼。之后塔希与亚当成婚,同耐蒂一行人离开非洲,移居美国。尽管亚当一直在试图帮助塔希治愈割礼给其带来的一系列心理创伤,但塔希始终未能摆脱这些身心的折磨。在先后经历了身体创伤、夫妻疏离、生育困难、孩子智力受损等种种苦难后,塔希决心向当年为自己执行割礼的“桑戈”利萨妈妈寻仇。小说展示了塔希在亲友们的帮助下,不懈地思考与追寻,逐渐认清了割礼背后的文化心理和历史根源,经历了从自我迷失、异化,到内省后绝望反抗的人生轨迹。《拥有快乐的秘密》在时间、地点、情节和人物上都与《紫颜色》和《我亲人的圣殿》拥有一脉相承的关系,这种故事场景和小说人物的延续性唤醒了忠实读者的阅读记忆,带给他们如同故友重逢般的阅读体验。 随着沃克的后期作品一部又一部地问世,读者和研究者都注意到,沃克小说的情节渐渐弱化,人物的主体性渐渐模糊,而沃克本人在小说中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甚至带有一丝迫不及待的焦虑。她将这种焦虑放进了她的文学世界,化为了文学行动:时而是政治的呼喊,时而是伦理的教诲,时而是生态主义者的忧虑,时而是妇女主义者的自豪……关于美国黑人生命与身份的重建命题,沃克的目光从美国黑人逐渐聚焦到美国黑人女性,再扩散至全世界非洲流散女性,始终致力于描写黑人妇女遭遇的压迫与痛苦、获得的超越与成就。 行动中的革命者 艾丽斯·沃克保持着旺盛的创造力,她笔耕不辍、新作频出:1988年,她出版了第二本文论《与文共生:1973—1987年创作选集》(Living by the Word: Selected Writings, 1973-1987)。1996年,沃克的第三本文论《两次蹚过同一条河:向困难致敬》(The Same River Twice: Honoring the Difficult)面世。1998年,沃克的第六部长篇小说《父亲的微笑之光》(By the Light of My Father's Smile)问世。2000年,沃克的带有散文体和自传体特征的小说《带着一颗破碎的心前行》(The Way Forward Is with a Broken Heart)出版。2004年,她的第七部长篇小说《现在是敞开心扉之际》(Now Is the Time to Open Your Heart)出版。2013年,沃克出版了她的第四部文论《铺在路上的缓冲垫:冥想录和漫游》(The Cushion in the Road: Meditation and Wandering as the Whole World Awakens to Being in Harm's Way),以及一部诗集《世界将追随欢乐:把疯狂化为花朵》(The World Will Follow Joy:Turning Madness into Flowers)。 作为一名黑人女性革命艺术家,艾丽斯·沃克拥有超凡的文采和自由独立的精神。她用富于变化的文学风格和体裁,书写了美国非裔民族和非洲流散民族的情感:由早期现实主义人物的强大精神力量,到中期美国非裔女性文学独特的美学特征,再到后期对非洲流散女性群体和人类命运的关注……在沃克的心里,所有艺术都是在创造性地完成一段段心灵的成长,都是为了获得一种生存状态,一种生活方式,这种追求与肤色和种族无关。从沃克浩瀚的文字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有她的天才,更有她的人性温度;不仅有她的勤奋和勇敢,更有她身为作家的民族使命和职业使命。所有这些品质,最终成就了美国非裔文学史上第一个立志将文字化为行动的女性革命艺术家。 作为一名行动主义者,艾丽斯·沃克坚定不移地致力于推进社会公正、种族平等和性别平等,反对战争以及呼吁和平。2003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日,沃克与数千名抗议者集会抗议美国政府参与伊拉克战争,并因跨过了白宫门前的安全线,与另外二十六名抗议人士被捕。之后,沃克就此事接受采访,充分表达了对深受战争威胁的伊拉克妇女生存状况的关切。2008年,奥巴马当选总统,沃克通过杂志《根》(The Root)的网页版,在线发表了《致贝拉克·奥巴马的公开信》,阐述了她为黑人同胞取得国家最高政治职位的自豪感,希望奥巴马吸取非裔美国人遭受歧视的历史伤痛经验,呼吁并期盼整个世界的和平与大同,这也是艾丽斯·沃克文学思想的终极追求。 本文为《紫颜色》([美]艾丽斯·沃克 著,陶洁 译,花城出版社· 后浪文学,2023年8月版)一书导言。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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