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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遭遇低俗


    对话人:张 江(中国社会科学院副院长、教授)
            李敬泽(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评论家)
         麦 家(浙江省作家协会主席、作家)
    贺绍俊(沈阳师范大学中国文化与文学研究所副所长、教授)
    党圣元(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党委书记、研究员)
     
    阅读提要
    通俗与低俗有两个基本区别。一是审美取向上,通俗写作在世俗化的故事里包裹严肃的话题,使读者得到审美享受与精神启迪,而低俗写作则是通过欲望化的叙事提供生理性的快感;一是表现形式上,通俗写作追求语言与文风的大众化,而低俗写作则展示和渲染人性与人情中的陋习、丑态
    文学不是欲望的加油站,相反,它应是欲望的制动器,它的核心意义是要展现出人类心灵的高度,以及活着的勇气
    低俗是一种精神病菌,它在向受众散播毒素的同时,也在侵害自身肌体,低俗化救不了文学,只能将文学推向深渊
    雅俗共存是一种需要努力维护的健康文学生态。对于“俗”的批判和抵制,指的是“低俗”而不是“通俗”,更不是要取消通俗文学的存在,使通俗文学都变成严肃文学
     
    张江:近年来,文学发展遭遇越来越严重的低俗之风。这与整个社会环境的客观变化有关系,但更与一些创作者理念观念认识模糊密切相连。许多人认为,文学要接地气,就要“俗”。还有人宣称,只要老百姓喜闻乐见,无论俗与不俗,都是好作品。这话得好好辨析。“俗”有通俗、低俗之分,通俗指向风格,低俗指向趣味。文学可以通俗,不能低俗。
    低俗不是通俗
    李敬泽:我们反对文学中的低俗倾向,但并不反对文学中的通俗方向。追求通俗,不仅没有错,而且应该予以积极肯定与大力提倡。
    毛泽东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对这个问题做了有力的阐述,他要求文艺工作者“和新的群众的时代相结合”,正确处理“阳春白雪”和“下里巴人”统一的问题;在《新民主主义论》中,他指出我们要建设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这种新文化“是大众的,因而即是民主的”,所以“要把提高和普及互相区别又互相联系起来”。
    这些论述至今仍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在网络时代,随着城市化、城镇化进程的加快和人民生活的变化,文艺如何做到“喜闻乐见”,如何满足人民群众丰富的、多层次的、多功能的精神文化需求,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个很大的课题。
    什么是低俗?在我看来,低俗就是对公序良俗的挑战,对人的尊严的贬损,比如对背德行为的玩味,以弱小者为取笑对象,等等,还有某些性的描写和展示,也流于低俗,因为它把人“物化”。低俗否定人的精神向度,极力地向下想象人,由此,受众也被带着向下,得到一种恶趣。低俗并不必然地和通俗相关。
    通俗文学,也并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自古以来就有,只不过现代以来的很长时间,在我们的文学观念中,被有意识地抑制了。上世纪90年代,借着网络,通俗文学大规模地兴起。所以,我们现在看待这个现象,应该注意到时代的变化,人民生活的变化,要重新认识文学的某些属性,比如文学的消费性、娱乐性,这个功能我们过去是很少提的,一提就觉得俗,但是,在现代生活的紧张节奏中,人们这方面的需求很大,这是客观的,不能不正视。
    怎样区分文学创作中的通俗与低俗,我看应该有两个方面的基本区别。一个是审美取向上,通俗写作通过世俗化的故事,包裹或表达一个严肃的人生话题,使读者在阅读中得到一定的审美享受与精神启迪;而低俗写作则是在欲望化的叙事中,释发一种感官性的情绪与情愫,旨在提供一种生理性的快感。另一个是表现形式上,通俗写作追求语言与文风的大众化,力求为广大的读者所喜闻乐见,而低俗写作则是尽力迎合一些低级趣味,以炫目的情色化的叙事与语言,展示和渲染人性与人情中的陋习、丑态。
    由此,我们可以看出,通俗写作是从愉悦人的精神出发,旨在满足人的审美要求,而低俗的作品是从人的物质欲望出发,意在刺激并满足人的浅层需求。两者的区别既然明显可见,那么,靠近通俗和避免低俗,就是一切有志于创作好作品的写作者和有意阅读好作品的读者,在日常文学生活中的应有之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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