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的当代价值——兼析武士道和“战后派文学”(2)
http://www.newdu.com 2024/11/29 04:11:21 《世界文学》第五期 杨 槐 参加讨论
二、深藏的魅影 历史是现实的组成部分,过去总是不断地再生,融入弥漫于今日当中。文学表达什么思想,文学作品的主题、结构,甚至技巧和形式等,都不会凭空而现,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积淀及现实的需要。作家与实际生活之间的关系,比葡萄和葡萄酒的关系更为密切。 日本武士推崇樱花,他们认为,樱花最美的时候并非盛开,而是凋零的时候,漫山遍野的樱花没有一朵留恋枝头的凄然之美,在片刻耀眼的美丽中达到自己人生的顶峰,之后便毫无留恋地结束自己的生命,这被崇尚为日本武士的最高精神境界。日本人把樱花当成武士的花,把武士当成花一样的男人。从江户时代起,观赏樱花已经不再是权贵和武士们的文化特权,渐渐成为一种民间的传统,每年三四月间,一般平民百姓也会携带着酒食、便当等到樱花树下赏花。 日本的武家文化常把鲤鱼比作武士,认为鲤鱼有坚毅不屈的品质,性格雄健沉稳,一旦被放在砧板上就不再挣扎,具有泰然自若、临危不惧的风度,就是受了刀伤也能坚强忍受,直到死去也一动不动,所以鲤鱼在日本也有被称为“武士鱼”的。每年的端午节和男孩节合并为一天,称“鲤日”,这一天,有男孩的家庭都在房顶或院内立起旗杆,升起彩幡和鲤鱼旗,给男孩买武士偶,希望男孩长大后和武士一样强壮勇敢。 把武士和樱花鲤鱼等特有符号联系在一起,是传统武士道的文化表达。作为日本独特的意识形态,武士道是日本民族性格、心理的深刻积淀,是形成日本民族精神的重要内容之一,对社会历史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武士道既是日本武士的人生观和世界观,又囊括了武士应尽的义务和职责。从镰仓幕府起,中经南北朝、室町、战国、织丰,以至江户时代,在这600多年的历史发展中,日本武士道经历了几个发展阶段:德川幕府初期以前的武士道,崇尚主从情谊,不论是非曲直,重视复仇和殉死,偏重于术,而忽视道,是尚武的、非理性的武士道。德川幕府时期的武士道重塑武士的伦理,要求武士作人伦之师,崇尚君臣之义,否定复仇和殉死,主张修圣人之道,是崇文的、理性的武士道。明治维新后,武士道又有重要的质变,为适应近代侵略战争的需要,对传统武士道中儒学的伦理纲常和“忠”、“义”等内涵给予改造,一变为日本军国主义对外发动侵略战争重要的精神支柱和“皇国史观”[10]的理论基础,把“八纮一宇”[11]作为大和民族的历史使命,上升为日本国家的意识形态。日本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侵略扩张、野蛮屠杀的滔天罪行为这样的意识形态增加了强烈反人类、反文明的邪恶内容。日本战败后,如此武士道自然成了滋孽复活军国主义和日本社会右倾化的思想渊薮。 《最后的武士》电影海报 三岛由纪夫对这样的历史观怀有强烈的向往之情,把保卫天皇奉为人生的信条。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发布投降诏书,并发表了否定天皇神格的宣言,公开否认了对天皇的崇拜,曾经高高在上的神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让三岛由纪夫十分痛苦,他写道:“听了天皇的停战诏书,很多人都泣不成声”,“日本战败对我意味着什么?……那不是一种解放,绝不是”[12]。在这样的思想倾向下,他的作品大多以倒错、嗜血、复仇、死亡等变态心理为描写内容,用文学表达对战后现实的仇视情绪。到了20世纪60年代,对恢复天皇制的渴望与痛苦使他的作品表现出一种可怕的价值倾斜。1961年,三岛由纪夫完成了小说《忧国》,并自编自导了同名电影,讲述的是一位忠于天皇的日本上尉政变失败后切腹自杀的故事。 三岛由纪夫以文学写作为皇国神道呐喊摇旗,为其没落鸣冤叫屈,他在《太阳与铁》中写道:“对我来说,最适合的日常生活是世界的日益破灭……”。“我感到最难以生存、最不正常的环境就是和平”、“只有把平常对死亡、危机和世界末日的想像转化为义务的瞬间,才是最辉煌夺目的”。三岛由纪夫完成了《丰饶之海》的创作后,深感靠文人的一支笔涂涂抹抹,终是纸上谈兵,而斩将搴旗、捭阖局势,武士刀比文笔更锋利。1968年10月5日,三岛由纪夫迈出了他人生的重要一步,成立了一个小型右翼军事团体盾会,其宗旨是:“保存日本传统的武士道精神,保卫天皇”。 1970年11月25日,三岛由纪夫按照日本武士的作法,剃须沐浴,穿上日本传统兜裆布、腰带及盾会制服,并在额头系上了写着“七生报国”字样的头巾,随后,他带领4名盾会成员进入东京自卫队东部方面军总监部,胁迫自卫队士官听他的演说。三岛由纪夫说:“武装力量才是日本的灵魂,作为日本人,我们的根本价值正在受到威胁。天皇在日本的位置也得不到扶正……我们看到战后日本被经济繁荣夺去了魂魄,人们忘记了国家的大义,推动国民的精神,舍本求末,万事只姑息眼前!” 三岛由纪夫向自卫队演讲 三岛由纪夫呼吁反对否定日本拥有军队的宪法体制,让自卫队成为真正的军队,保卫天皇和日本的传统,但台下一片哗然,士官纷纷轰他下台。三岛由纪夫按照既定的计划,退入室内,按照日本的传统仪式切腹自杀。 不了解以天皇、武士及樱花、鲤鱼文化象征的西方人,很难明白把自杀视为光荣行为的日本人。三岛由纪夫不像海明威[13]那样,在家里用枪结束生命,而是公开向士兵宣讲,然后像角斗士那样用刀结束生命。在复杂的日本传统中,把武士看成是言扬行举,不搞阿谀取容、奇技淫巧、忸怩作态的勇士,他们的使命是拯救勇敢奉献。一般日本大众在心里对这些进行绝望战斗的武士寄予同情,把他们所谓舍生取义的行为当成能够享受的精神财富和效仿的榜样。 三岛由纪夫并非取快一时的自戕及他苦心孤诣创作与青春、爱情、命运相联系的血腥、悖德、叛逆的作品如烈火烹油,给当时的日本社会以极大的视觉情感冲击,使一些复活日本军国主义的右翼分子得到某种病态的满足和鼓励,也使许多日本人对侵略战争的历史认知更加混乱迷茫。 三岛由纪夫靠吮吸天皇和武士道的乳汁长大,其文学理念和政治主张得到大文学家川端康成、大政治家佐藤荣作、中曾根等人的支持,在法西斯武士道精神和战后日本政界、文坛右倾思潮的催化下,加快了走向死亡的脚步,最终完成了由文人到军国主义者的蜕变。与此同时,日本在思想文化层面上,非但未能清算侵略战争的恶果,反而向极端民族主义的畸变跨出了一大步。 (责任编辑:adm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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