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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由平和转向激烈，易，由激烈转向平易，很难。我直觉为世事所伤的台静农此后沉溺于古代文史与书法，必有学术艺术之外的动因。诚然外界的压制极大，内心的悲凉失望，怕是更深刻的原因。学生回忆，台静农从“不教唐诗宋词，而专教《离骚》、《九歌》”，对屈原、嵇康、阮籍等魏晋狂士“情有独钟”。 往昔“乡间的死生，泥土的气息”如今化作一篇篇学术论文。《两汉乐舞考》与《两汉简书史征》，考察汉代祭宗庙社稷之雅乐；《论唐代士风与文学》则以唐代文士多不重操行，视文士为弄臣，自六朝宫体遗风辗转论述唐代朋党倾轧，驱遣典籍，创见颇多；《佛教故事与中国小说》考述习见于小说中之佛教小乘思想，勾连佛教与文学，尤见功力；《中国文学由语文分离形成的两大主流》一文，则以历史观念析评白话文兴起古文何以一蹶不振。尤可注意者，关于文学有《魏晋文学思想述论》专文一篇，且意犹未尽，复写《嵇阮论》，特为点出“后人多喜魏晋人襟度，实因生值乱朝，不得已托迹老庄，故作放诞，有所逃避尔”。谁说这没有一点自况自释之深意在？ 在新近出版的未竟之作《中国文学史》中，这层意思点得更显豁。其论阮籍，“籍与司马氏的关系是深的，但他却不是真心地倾向于司马氏，所以崇信老、庄，逃避现实，而放诞不羁，嘲视礼法，以泄其胸中愤慨，于是而有八十二首《咏怀诗》之作。又因其生活的态度，内蓄悲愤，外示放达，故其诗亦复如此”。论嵇康诗，“将现实的忧惧，寄托于虚无的境界，其情更加可悲”。而其论陶渊明之语，真不啻是为己而发，“一个曾怀‘猛志’的人，一旦与世永绝，果真心如止水吗？……心情尽管悲凉，却不放松自己的操持；尽管舍弃了用世的观念，却加深了个人身心的修养。” 一样也曾心怀“猛志”的台静农，虽看似与世永绝，我想也照旧做不到心如止水的，他也无非是在酒中、书画中、故纸堆中，“将现实的忧惧，寄托于虚无的境界”，终究“其情更加可悲”。 据说台静农很爱饮酒。学生回忆，“若是天热，他说喝酒祛暑，若是天冷，他便说喝酒可以御寒；无论冬夏，台先生都有理由教人喝酒。”这又可用其论述陶渊明的话来评他，“世俗的看法，总以为他是个饮酒自放之人，不知他内心的世界，却是如此的严肃。” 至于台静农的文章，亦不妨引其评《梦忆》之语：“至于《梦忆》文章的高处，是无从说出的，如看雪箇和瞎尊者的画，总觉水墨滃郁中，有一种悲凉的意味，却又捉摸不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