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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永逝,我怀如何——《末法时代的声与光——学者张晖别传》代序

http://www.newdu.com 2018-07-20 易文网 张霖 参加讨论
    张晖离开这世界一年了。这一年来的时光仿佛比我的一生还要漫长。从2013年那黑色的3月开始,到现在,焚化炉中的火焰,在我心中始终没有熄灭,它日复一日地燃烧着,燃尽了我爱人的血肉之躯,也燃尽了我生的欢愉。
    时间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能够消磨或稀释内心的悲哀。我只感到胸中的岩浆日渐冷却,如磐石,如块垒,拥塞其间,嶙峋差互。虽然,我还可以说笑,但再也感觉不到晴朗的喜悦;我也时常流泪,但再也没有释放的快意。
    除非时光倒流,且停驻在3月14日下午2点之前。在那之前,我是欢快的、圆满的、完整的。在那之后,我破碎了。我记得我回到家,打开房门。谁也想不到,我开启的,其实是一个巨大的噩梦。
    我记得我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张晖坐在饭桌前,正在拆《无声无光集》的塑料套封。
    “样书来了么?”我高兴地走过来摩挲那淡黄色的素雅封面,“你吃饭了没有?”
    他对我微笑了一下,样子甚倦,摇摇头。
    “早上不是好些了么?我给你配了一些感冒药来。你去躺一躺。”然后,我就去为他热了一些粥。
    张晖躺在沙发上,一声不响。
    我给他把粥端来,看他连坐都坐不动。我就用勺子喂他,劝他说:“今天我们去医院吧。已经快拖了一个星期了,也不见好。”
    他勉强吃了几口粥,又喝了几口感冒冲剂,要求量一下体温。
    38度,不高。但是,突然,我发现他脖颈上有一大片紫色的出血点。我心中一惊,立刻用手机拍了照给张晖看。他似乎也有点慌了,终于同意去医院。这时已经是下午3点。
    我问张晖:“你能走吗?要不我去叫一辆出租车进来?”
    他依然摇头,说:“我可以走。”
    我们下楼,拦了一辆的士去海淀医院(一家我们经常去看病的二级医院)。一路上,我未与张晖说话,他很倦,我心中忐忑极了。
    到了医院,医生看过他的症状,问我身上可有其他的出血点?我说没有发现。医生就让我们去验手指血,一连验了两次。第二次验血时,医生把我叫到一旁,问:“他有血液病你知道吗?”
    “什么血液病?不知道。”
    医生看着我,停了停,说:“白血病。”
    “验一个手指的血,就能确诊白血病吗?”我完全不相信。
    医生说:“他的血项已经高出正常人50倍。你们马上去人民医院吧,这里治不了。”
    “可是,已经快下班了吧,医生。今天留在这里不可以吗?”
    “不行,他今天晚上就有危险的。”
    我木然地站在那里,也许一分钟,也许只有十秒。我对张晖说:“我们去人民医院。”甚至没有告诉他为什么。他也没有问。很缓慢地,我们走出医院,坐上一辆出租车。我紧紧拉着张晖的手,我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对我说:“不会的。不会的。”然后,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对我说:“是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治。”张晖靠着我,很倦很倦。我们依然没有说一句话。
    到人民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门诊已经停了。我拿着张晖的血液化验单,去挂急诊。急诊说白血病不能接,要找血液科。我让张晖在楼下坐着,一个人跑上去找血液科。医生都下班了。我拍那锁闭的门,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楼道里喊:“有人吗?有人吗?救救命啊。”
    没有人回应我。
    过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什么地方的门响动了一下,应声跑过去,看见一个女医生正从卫生间里出来。我拦住她,求她看一下化验单。我说:“他只有36岁。他真的是白血病吗?”
    那女医生看了看化验单,立刻转身去打电话给急诊,然后对我说:“你们今晚不能回去了,必须留院观察。”
    “可以马上住院吗?”
    “不行。现在恐怕没有床。”
    我再到楼下找到张晖,对他说,我们今晚不能走了,必须留在医院。他说他好累。我说乖,医生马上给我们看。
    然后,医生果然马上给我们看。然后给我开了很多很多化验单。她告诉我,赶快去交费。不要耽误时间,张晖很危险。我的心越来越慌,我不熟悉这里,总走错,总走错,到处是人在排队。我对那些排队的人说:“求你们,让我先交钱吧。我老公正在抢救。”我顾不得他们的眼神是同情还是嗔怪,口里骂的是什么,我不停地插队、插队。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把一切手续办完。我找到张晖。他已经面如土色。我却还想带他去化验,我想快点证明医生们的判断是错的。张晖依然很乖,他站起来,走,却走不动。我扶着他,对护士大喊,“我要轮椅”。护士说都借走了。我扶着他,谁都看得出,他已经支撑不住了,走廊上到处都是病人,陌生的、哭泣的、不耐烦的、好奇的看着我们的人。
    谁能帮帮我们呢?
    一个男人走上来问我:“你要轮椅和床吗?”
    “要!要!”我几乎在喊了。
    那黑壮的男人是医院的护工。当他把轮椅推过来的时候,我眼看着张晖轰然向后倒去。他的力量是那么大,几乎把我也拽倒了。我惊呼着:“医生,救命啊!”张晖已经瘫在轮椅上,两腿无法屈伸,拖在地上。我抬着他的一只脚,有人来帮我抬他的另一只脚。我不知是怎样把他平放在一张床上。听见耳边不住有人说:“真可怜。”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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