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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陈离:伤、绝望的人文主义叙述者

http://www.newdu.com 2018-06-08 《创作评谭》 牧斯 参加讨论

    有一句话在心里如何说出,何以说出?通过喉管、舌尖、牙齿,摩擦,顶出?又如何较有层次、逻辑地说出?—这里便需要表达。这表达是散布在空气中的语音还是本民族的语言?—这里便需要叙述。叙述即复活,重启,阻止或推迟别人。一般来说不能过于迫切,因为情绪且很可能是焦躁的情绪,会将你要说的这一句话扭曲,变形,压弯。如何做到诚实的叙述或者准确的叙述?我的经验是—“没有”;如做到一个适合文本的叙述、合乎经验的叙述,这个可以—“有”。元,无,人,无论如何,终归要叙述。尤其编纂者、诗人、口头工作者。可是,有什么方法呢?用哪一种方法呢?这么多。
    用本能的,我们之前熟悉的那一种?一般来说,我们会这么做。写诗的人尤其如此。可是有一个责任或者是一个权利告诉你—这时候需要镇定,镇定+沉静。在书桌前停顿,舒缓,推迟,刚才发生的那一件事如何化做一个句子?一个你需要的句子。你需要掌握一个方法,你脑海中喷薄出的许多句子,但你只摘取一个。此间需要理性,用理性宽容,用理性培养。用理性涵养客观。通常还需要适当的体温,这体温决定面目,不同的面目很可能是不同的体温。—能不能更得体一点?这样决定后面的叙述。你再不能随意扩张了。前面的决定后面的。在这样的小节、段落、句丛,句丛与句、句与词组之间,或者在这样的词组与词语之间的密系。密系,丝线一般。你的手腕如此放松……由迟叙述,进入后叙述。
    上面说的是我们的欠缺。我的欠缺。
    我一直在问,我们有钻入事件本身进行叙述的能力吗?
    我,或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块短板。我或他们的诗歌多么可疑。但看到陈离的诗歌,给了我意外的惊喜。
    《在地铁车站》是一个大蒜瓣状的结构,也可说是一篇小说的纲或一首小说诗。它呈现了一种有掌握的掘进结构。我个人曾迷恋于康斯坦丁诺斯·卡瓦菲斯、雷蒙德·卡佛和杰克·吉尔伯特。他们的诗都有迷人的小说结构。旋涡,插入,最终体态可爱地出现。有时甚至就是政论、史记体(如卡瓦菲斯部分作品)。
    如果没有掌握叙事,怎么做一个出色的诗人?怎么在作品中理性地讲述那宏大的事?
    《在地铁车站》是一个范例。“这没有什么”应是蒜瓣之间的蒜衣。我喜爱作品中诙谐的表达,佳作并不时时严肃,幽默并不只是轻松,有时也是重点。它就像一个推进器—我看见它帮助这首诗向黑暗深处推进,语言在掘进(读这首诗时很慢,边阅读边猜想要讲的事,便有进入隧道的感觉)。语言翻出意义,呈现现场。如果单从文本或者就阅读经验而言,中间部分填入任何事都可达成,是恰当的。而高明之处在于,转合,拐入“一个共同爱过的女孩”的情节,这个节点让诗人的笔深入她的此在,就像找一个新的蒜瓣,完全打开一个新世界。这使全诗充满幻想,一次有预谋的完成。或者是一次理性叙述的胜利。全诗收尾时,隐喻+寓言的“那只白鸽子”,显然是一番情怀表达,可以无限地延伸。
    但这不是我想说的。
    我想探讨原事件与此诗呈现后—它们之间的关系。 “地铁车站”是个象征吗?北京、上海的,还是真是穿过赣江的这条地铁?我阅读时会想到南昌新开通的这条地铁。尤其前六句里有一个自我形象的刻画(低调,隐忍),一如作者本人。“我的心里突然有些悲伤”,透露一个秘密,这是文学的语言,我甚至有一点狐疑,但不影响他下面的说明,下面排浪般的说明有利于消除对“悲伤”一词的误解。我觉得这事是真的,作者有这么一件在世事沦丧后,遇见头发斑白朋友的事,事件的可靠性与描绘的大致相等。但他们谈论的内容—一个曾经共同爱过的女友—有可能是从别的地方嫁接过来的。我的意思是,当我们处理类似事件的时候,我们要这么做吗?会这么做吗?这里有很多岔道,作者为何单走这一条?是经验和理性的原因吗?我们,也是地铁常客。来来往往,遇见许多事。很可能只写单独的一个。在地铁上看见的一件事或一个女孩,有感而发,随意而抒。而陈离在此处有一个巨大的转承—我觉得这是小说的笔法,插入。小说家会主动地这么做。虽然我知道德里克·沃尔科特、朵渔、孙文波等,也会这么做,但毕竟是少数。后面的句词(内容),我觉得是人物(故事)需要的演绎与丰满,女主角尽可能特立独行一些,悲苦一些,这才符合文学的特质。
    文学的既是事实的,也是幻想的。当乾坤挪移,回到他朋友呓语般的提问,他们“一起养过的白鸽子,怎样了”?而他对这样提问的愣怔,显然又是没有答案的堂吉诃德式的复写。
    这里何处是谬误?哪里,又是见证?
    我记得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认识的陈离,他沉默、低调,说话轻声慢语,他不是那种不学而假装沉默的人,他对人有着普遍的谦和。他皮肤白皙,不瘦不胖,温文尔雅。他是个写小说的人,常在《星火》和其他刊物发表作品。我与他的接触断断续续,说不上亲密却彼此尊重。后来好多年未见,各有所尊,所弃。间或在朋友的餐叙中遇见。但在2013年,在本人的一次作品讨论会上,有较深的“遇见”,他是在诸多朋友中唯一泼冷水的人,他说的话我至今都认为是对的。他是个睿智而头脑冷静的人。
    2017年我忽然读到他大量的诗歌作品,怎么能将一个人的印象框定在“小说家”中呢?他的沉默非一般的沉默。他的作品是我喜欢的。这让我们有更深的“相遇”。我是个喜欢在作品中相遇的人。一个更加明亮的陈离呈现在眼前。
    生活是一张碎裂的网。有多少人就会有多少张网。通常我们在不同的网中,可能有交织也可能没有交织。我和陈离有时候交织在一起。悲悯可能也是我们交织的方式之一。我们都是悲悯主义者。他比我更加锐利。我仿佛看一个格里高尔·萨姆沙或弗朗茨·卡夫卡式的人物在悲泣。一个人或众多人。我怀疑他会对着大街哭泣,对着暗夜或一棵精致的树哭喊。
    在写诗的时候,我们常常会遇到“诗歌与常识”的关系,也就是日常常识与诗歌表达之间的关系。常识与非常识的纠缠、互扰,或者说是将诗歌引入常识中,还是非常识之中呢?我个人经常引入非常识中。但常识又涉及诗歌信任的问题,不可过犹,而所谓非常识可能是某种新的逻辑,语言的内逻辑。
    《在我与窗外的鸟之间》一诗我更愿意将其置入常识与非常识中去谈论。鸟、窗外的鸟叫应视为一种日常的常识,记得安徽诗人陈先发也处理过类似的情境,他直接将鸟叫本身进行刻画,以鸟叫纳入自己的感官和思考。
    “在密闭的房子里倾听鸟鸣/不是鸟鸣从墙上一丝丝渗进来,而是/我们的器官尝试着一件件冲出去—”讲究词句与诗意的粘连。而陈离显然更侧重于叙述,以叙述进行铺张与推进,相当于戏里的开场锣,但两者都有共同的地方,就是都有悲悯之心,都以低视角悲悯地看世界。
    陈离还更加自嘲:“我惯于沉默/心里有着隐忍的悲伤。”自嘲也是自愈。陈离在很多作品中都将自己置入一个特定的角色。沉默,卑微,悲伤。可是他又有一双锐利的眼以及一个善于思考的大脑。此诗不拘于对常识的观察,而以思考代替描绘,通常的写法很容易滞塞,使诗毫无生气。但他哲学的思考能力帮助了它,我觉得至少有两处扭转了这样的局面:“当然我更不会这样想,它们可能一直都在等待/甚至用了整整一生的时间/等待我开口,诉说我心中的快乐/或者悲伤。”“既然我连自己窗外的鸟都对不起/我怎么能说对得起这个世界呢?”
    最末的结尾,处理不好很可能使全诗趋于平淡或毫无意义,但它的哲学意味使全诗盎然。事实上我们在读这首诗时也在想“看你怎么结尾”,关于诗的结尾,评论家木朵有精到的叙述,有很多种方法与诗人心中的笃定。陈离做到了结尾的精彩,体现了一个优秀诗人的素质。
    如果要谈安慰,《安慰》就是哭泣。理想与现实,假装自我疗伤。一个理想主义者与绝望者最后的呢喃。也可说,由感伤发展而来,由彷徨、困苦、人生的境遇发展而来。先是书本上的,而后是肉体上的,最后又到自己的书本上。他的忧思、理想与幻灭,重合又区别他人。—这痛哭不是泛乡村主义假惺惺的逶迤,而是一种欲言又止、大悲大鸣的嘶吼。多重音,沉闷。这首诗借助了一个“此在”的时间—人世。我想这是我们既定的,也是共通的。
    我们在一个地方生活
    心里感到悲伤
    “地方”即此在,人世。诗人自带禀赋,不会是像切·米沃什或保罗·策兰一样的特定时空吧?在当下谈论诗人一般都不这样想。哪什么地方能让诗人感到悲伤呢?为什么要用泛指的这个词?不能确切一些吗?应该是疼了许久。彻夜地悲痛。连夜都感到了他痛疼的心。这样是不是有点夸张?但从诗人用词和格调来说,或许是真的。不仅仅是对世俗,更是对万物—的叩首。很多人称这样的叩首为“爱”。一种沉默、等待、假定的爱。
    我不是第一个在此处生活的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不是第一个感到悲伤的人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是意义上的技术递进,也构成复调组合的柏木箱。人世,从来都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人世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但又是所有人的。所有人的世界,也只能是一个人的世界?
    在这里我想到费尔南多·佩索阿的黄昏之句。不光心性、语调,还有句式。我一直称佩索阿的《遑然录》为黄昏之句,紧密的回旋。切口、卡勾。谨慎的,掘进。仿佛看见他落寞、温柔的心。
    当诗句传递到一个人的哭,会变成所有人的眼泪,当诗人用那个假定的“爱”,对不可逾越的事物的关心,我暂且这样相信—我们看见太多的人假定自己有广博的爱,问题是我们真的有这样做到吗?为什么不能平和、谦逊一点呢?虽然都知道这是最高标准和唯一的途径。
    在我们的周围/到处都是勤劳而善良的人/他们比我更加勤劳和善良—”我相信,诗人潜意识中是有疑问的,此番用语或许迫不得已。一种假定的勤劳和善良。
    “所有的人/都懂得土地和阳光的价值”,这是进一步对不动摇力量的加码吧,更可理解为对进退失据诘问的反讽。
    他周围的所有人
    都跟着他一起流泪—
    这是可能的吗
    多么奇怪的一个愿望
    谁好意思将它说出口?
    这不是愿望,是现实。
    有时我想,“真”是什么?最古老那字的意义,汉语的与英语的又有什么不同?是指向明吗?是在求索之前还是在之后?似乎跟原义、本来有关。但衍化的过程产生歧义,理解的方式也生发偏离,目标的不同也生发偏转。为什么求一个真这么难呢?
    这似乎是诸多先贤探究的。先贤给我们诚恳、诚实的原则。问题是人的心,有时甚至大多数时候诚实都难以做到,不光是语言的诚实,真相的诚实,有时甚至连诚实本身—都理解不了。这就非常难办,当某事发生—一方是说是A,另一方说是B。有时候众多人说A,掌握权力的人说B。
    怎么看—陈离都是一个悲伤的人。沉默的人。像大海一样悲伤。但我希望这悲伤不是区隔、阻挡,不是区隔和阻挡与这世界进行沟通。或许,这才是沟通的方式之一。因此我说陈离是一个需要救赎或者已经完成自我救赎的人。救赎,以语言和文学的方式。像赞歌那样。有时候也像挽歌。我知道很多英雄像挽歌。后面的这些诗篇像挽歌式的悲泣。
    但愿这只是自我形象的夸大。
    真正的诗人都是癫狂式的病态,或可说,所有的诗人都是癫狂式的病态,唯其病态,才捕获如常。哪怕他生活在谨小慎微的拘谨中,哪怕他生活在过度的物质的馈赠中,唯其病态,才让人看见神酒与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式精神的崩析。每个人都生活在双重的困顿中,唯其抗争,唯其赠予与善,才让自我获得满足。
    当诗人端坐桌前,没有思;或者在思的过程而尚下笔。天赋,灵感,使命。有时又是经验。热切与期望。词语。搜索表达之能力。纯熟的技巧。就像他说:“越来越觉得沉默是对的/沉默着,波涛汹涌/一种力的美。”
    这沉默非彼沉默,结果波涛汹涌,这沉默最终又被发言打破。我希望我们的沉默是对的,是对发言的引申,是对沉默本身的抵抗。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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